研究历史如同织网。理出一个线头,系上一个结,把线抻出去,系结、抻线……如此反复,一点一点铺开,在烟波浩渺的往事中试着缚获些什么。祁新龙的新作《宣和四年》,把结系在了“宣和四年”,并由此发散,尝试用崭新的视角来审视时代大变局的全貌。
宣和,北宋徽宗的最后一个年号,始于公元1119年,终结于公元1125年。宣和四年即是公元1122年。这一年,史册记载中并无大事发生,不像是个适合织网记事的节点。用作者的话说,这一年“比起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年份,都要普通,都没什么值得历史记住的”。
没什么值得记住,并不意味着可以忽略。就像一张网的每一个结都不可缺漏,历史进程中的每一个年头,无论怎么波澜不惊,都有其独特意义。祁新龙以他独特的历史眼光,捕捉到了宣和四年青萍之末的异动,用细腻的笔触记述了巨变来临之前的各方动向和事态走势,在探寻历史规律的同时,带着读者进入了“没什么值得记住的”宣和四年,一起等风来。
接棒“宣和”年号的,是耻辱的“靖康”二字,宣和四年与之距离也只有四年时间。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这四年不过如白驹过隙,倏然而过。但是对身处其中的每一方势力、每一位人物而言,时间无疑是非常漫长的。对于关注这一段历史的人来说,这四年时间也恰是各方势力发生转折变化的关键,正如作者所说:宣和四年,拉开了两宋分割的序幕。
这一年,北宋宣和四年,同时也是辽保大二年,是金天辅六年,是北辽建福元年,是西夏元德四年……在这片土地上的各方政权,有的暮气沉沉,有的蓄势待发,有的岌岌可危,有的虎视眈眈。大家都觉得要发生点什么,却又无法预知何时发生、如何发生,因此相互揣摩、相互猜忌、相互试探,交织错落成一片复杂混沌。这为祁新龙的创作提供了足够开放的空间,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最难梳理脉络的挑战。
祁新龙以宣和四年系结,为宋、金、辽国、西辽、蒙古等政权势力一一作章,凭借丰富的史料积累,追溯政坛往事,品鉴人物更迭,评判事件得失,将一部历史大散文写得跌宕起伏。作者的这张网,织成了。
《宣和四年》这张网铺得够开。从宋到金,从辽国到蒙古,各方政权的兴衰更替以及他们相互间剪不断、理还乱的角力较量,书中逐章细述。在客观记叙历史的同时,又让读者得以从不同的角度来观察同一件事件的发生演变。孰是孰非,孰功孰过,每个人读后大概都会有自己的答案。
《宣和四年》这张网织得够密。皇帝、宰相、佞臣、叛将、诗人、武夫……书中描绘的不只是粗糙轮廓的历史群像,而是通过合理的想象和丰富的细节,还原了历史事件中一个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饱满形象。他们是父子、母子、兄弟,是君臣、伙伴、死敌,人与人的连结和争斗,构建了时代,也重塑了历史。
《宣和四年》这张网放得够长。作者自言关注历史背后看起来似乎不相干,却内在相互影响的小事件。这让作者在叙述中特别注重探寻一件事的来龙去脉或一个人的前世今生,试图展现事件之间的关联性。这种娓娓道来的记述方式,让阅读有了一种闲坐对谈的奇妙感觉。
白居易曾有诗云:
世途倚伏都无定,尘网牵缠卒未休。
祸福回还车轮毂,荣枯反覆手藏钩。
龟灵未免刳肠患,马失应无折足忧。
不信请看弈棋者,输赢须待局终头。
读罢祁新龙《宣和四年》,在他织起的这张历史之网中看明白了过往,同时也想到,后人与古人也在不同时代面临过困局。
作者:木火山(书评人)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范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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