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力·传统文化遗迹寻踪书系(上海文艺出版社摄制)
放眼国内藏书圈,韦力是公认的“民间收藏古善本第一人”——浸淫古书30年,专精版本目录之学,凭个人之力,收藏古籍逾十万册,四部齐备;壮游华夏山河,追索大师遗风,陆续探访了300多座古代藏书楼,以及超千处历史遗迹;对中华古典脉络进行了全面梳理,“韦力·传统文化遗迹寻踪书系”出到了第六部,共计400多万字……
前不久,书系研讨会在上海作家书店举行,学者老友们齐聚,会后韦力在接受采访时半打趣半告白:觅书的快乐就像“热得不行时吃了一个冰淇淋”,浑身透着愉悦,“快乐本身,不分高低上下,我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别人眼中也许是花钱‘买一堆烂纸’,但我钻进故纸堆,发现了一片新天地。”
“韦力·传统文化遗迹寻踪书系”目前囊括了为两卷《觅宗记》、三卷《觅诗记》、一卷《觅曲记》、两卷《觅词记》、两卷《觅文记》,以及今年新推出的两卷《觅经记》。每部配以善本书影与寻访实景照片插图,采用通俗读物与学术著作各取一部分的方式,前部分散文小说,以鲜活饱满的人物小传,多角度折射历史风貌;后部分考证考据,以探索渊源的经验所得,对各时期经学重要人物作梳理,总结经学发展脉络,分别记录对佛教八宗、古典诗家、古代文章、历代词家、历代曲家和历代经学的遗迹寻访。
在韦力的设想中,这个系列计划出到12部,“按照原来的打算,完成系列需12年,从目前进度来看,没有预估得那样顺利,最终完成至少还需要三年多时间,加在一起,完工至少要超过15年。”
韦力的资金几乎全用来养护古旧而奢侈的“藏书癖”,他笑言自己“挺疯狂”——最沉迷两类事情,一是“和书有关的一切”,一是“和传统文化有关的一切”。在北京城南某栋居民楼中,韦力有面积逾600多平方米的芷兰斋,正是他安放宝贝之地,从吸尘清理到整理日志再到古书修补,无不亲力亲为。
读万卷书,也行万里路,“韦力·传统文化遗迹寻踪书系”正是多年来的爬梳——《觅宗记》是对佛教八宗一派遗迹的寻访;《觅诗记》是对古典诗家遗迹的寻访;《觅文记》是对古代文章大家的遗迹寻访;《觅词记》是对历代词家的遗迹寻访;《觅曲记》对历代曲家与小说家的遗迹寻访;《觅经记》是对历代经学家的遗迹寻访。在上海文艺出版社社长陈征看来,这套系列以历史上为中华文明做出杰出贡献的人物为线索,寻觅探访他们留存于今的遗迹,是致力于保存中华文脉的当代典范,探索出“人物生平所处历史语境与实地寻访游记相结合”的不可复制模式,重新发掘了那些为人所忽视部分。
“多年追溯古典中国,去了解一个民族的来处,我变得愈发客观理性。所谓做学问,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韦力以诞生于上海的两大著名出版机构为例,谈及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的掌门人,不少人脑海中跳出的往往是张元济、陆费逵,但韦力在追根溯源时另辟蹊径,“打个比方,如果说张元济陆费逵相当于公司CEO,那么背后的投资人是谁?谁为公司经济命脉输送血液?”韦力梳理发现,张元济在出版方向上使得商务印书馆有了宏大格局,而印有模则是从经营规模效益角度使得商务印书馆得以真正的腾飞。“活字排版的印刷方式一直延续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在出现电脑排版之前,纸型印刷最为便捷。商务印书馆在那个时代就使用这种排版技术,而该技术正是印有模所引进。”去年,他还特地和友人驱车前往上海市娄塘镇南新街,想方设法寻访印有模老宅,获得更多的周边信息。
韦力发现,站在前台的人往往更容易受关注,但爱书藏书人,应该多去探寻幕后强大的推手和潜在力量,“有时做书谈情怀,似乎很流行,但我养成了偏理性的思维方式,很多事成了,不是偶然,虚化的人文情怀难以解释,我们同样要去考量其中经商运营、市场规律等层面,这样知人论世才能相对专业全面。 ”
韦力还记得,大约是1997年,某杂志刊发了一篇关于古代藏书楼的文章,其文图略有小误,因此激发了他到各地实地勘察藏书楼的冲动。“那时网上咨询不发达,故我主要是通过翻阅地方志等书籍寻找相应线索,之后再找朋友落实古今地名的转换,而后策划路线抽出时间,一一探访,大约用了五年多的时间,共找到古代藏书楼140余座。”在韦力看来,寻访这些书楼,是对古代藏书文化的回首和致敬,也是对中国古代学术从何而来、如何传承的仔细梳理。典籍能够流传,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因为藏书家的传承。“书楼是一个人藏书之所,是著述、抄传、刊刻等一切学术活动的起点,也是传承与传播文化的重要空间。我看到许多历史遗迹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而相关的历史人物都是令我耳熟能详者,甚至是如雷贯耳的古人,这种状况令我痛心。”
从2008年开始,韦力重新考虑了寻访范围,决定将历史遗迹寻踪之旅从古代藏书楼扩大到中国传统文化。为了有的放矢,他大约用了两年系统阅读一些专业类通史,而后列出目录,将历史文化寻踪之旅分为十二大类,分别为:经学、佛教、诗歌、词、文章、曲、宋明理学、书法、绘画、史学、道家与道教、西学东渐。
孜孜矻矻,乐在其中。“觅系列”还在继续,“对古人的每一处遗迹做实地寻访,这是很难想象的行动,寻访之地有许多是早已湮没无闻,经探访才得以挖掘,还有许多地方人迹罕至。我以文字与数千张实景照片,留存古迹,也是为了记录当今中国现状。”韦力谈到,古代没有影像技术,先民记载思想结晶都在“烂纸”里头,要继承只能从里头找,把传统文化的精华“捋清楚”。
寻访也遭遇过锥心之痛。2013年4月,韦力不小心被石头砸到脚面,因救治不及时,最终截肢,为此住院半年,重新练习走路。“此后的寻访我接受了教训,事先联系当地的友人,请朋友帮助先去查看遗迹状况,以此确认是否还能爬得上去。因为假肢走台阶还能行,但若走斜度太大的坡,就有困难,为了这样的寻访,必须请朋友想出其他的办法。”平静的语气里隐含着温润的韧劲,韦力说,自己还将“在路上”。
作者:许旸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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