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家冷冰川独创刻墨艺术,30多年前因为受条件限制,他开始使用自制墨版,有版画的外貌,但没有版画的印制工艺,严格说是黑白绘画。当年,他看到鲁迅选编的比亚兹莱、麦绥莱勒和柯勒惠支画集。在那个尚且贫乏的年代,他立刻决定专注于此。
作家金宇澄没学过画,他在打过字的A4纸的反面用水笔涂鸦,没有束缚,发挥出一些非常个人的东西,积少成多,不仅给自己的书画插画,也开了画展。
这样的两个人聚到一起,聊冷冰川的新书《荡上心》,谈艺术学习,他们说:创作是个单枪匹马的事情,重要的是态度、兴趣和情感。
金宇澄说,画画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当一个人在画画的时候内心可以说是很平静,也可以很暗流涌动。不像写作,你在面对电脑写作的时候不可能还有空间去考虑别的。”和冷冰川闲谈时,他特别欣赏对方“一笔颜色就是一块红烧肉,很贵”这样的说法,很有生活感。
冷冰川回应,他喜欢用生活里的赤白话创作,乱说,乱画,瞎想,瞎画,“有心做了三十几年都不敢,但近一两年突然有状态造次了,心里高兴。”
金宇澄回忆,第一次看到冷冰川的画是在十多年前,当时是作为文学作品的插画。它们勾起他对以往记忆的回忆。
“冷老师的刻墨是把黑色作为母体,黑色是一个最原点的内容,然后在这里面散发出来。这些画有时候会给你一种需要睁大眼睛来看的丰富内容,因为他画里面的白色线条分好几种。有一些是很白的,有一些几乎是特别细微的线条。我年轻的时候在北方,农村里面有一句话叫黑泥白水紫花路,就是说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眼睛睁得很大,尽量去发现颜色,黑色的是泥,白色的是水,紫花路就是白和黑之间,这个地方才是路。冷老师的作品让我想到很多关于黑白的回忆。比如说我们在东北过去那种给赶车的马夫住的小旅馆,里边所有一切都是黑的,被子黑的,褥子黑的,枕头黑的。这个枕头拿个火柴一划照亮了看,像打过皮鞋油一样,不知道多少人睡过,被子全部发亮。然后你到了这种地方,你呼吸都没办法,外面那么寒冷,零下三十四度,你只能躲在这个地方过一晚上。点一个油灯看,上海人要检查,要卫生,他说这个被子肯定有虱子的,实际虱子这个东西是变色的,在白色的内衣里面是白色,在黑色纺织品里面是灰黑色,根本看不出来,全部脱光了睡觉,虱子爬到身上来。我想到我的经验,感到冷老师的刻墨里边的黑白关系就有这种层次,稍微有一点白大家能看到,稍微有一点光就可以。”
冷冰川热爱创作中的“至暗时刻”,布上、纸上都是用黑,但他在黑暗中看到方向,把黑想成最简单、最亮的一种东西。“用刀划开纸的黑表面上的淡积墨,里面的白线条(或白形)挣脱而出,我找自己最亮的东西。一刀划下去,我不是要人,是捕捉灵魂。”
很多时候,他不相信通俗的规则、美学,而是相信创作是错误决定的。“我故意不打草稿,第一刀随便刻,不动脑子肯定有不少的错误,后来90%的力量和精力就是在调整这个错误,反复去弥补。画到最后,看着很顺眼的时候,其实不知道我用了多少力。”
金宇澄把这种创作比喻成“绝处逢生”,他有体会,美术和写文章不一样。画家可以有转换的方法,或者出现意想不到的事。看一幅画要比看文章好,可以看好久。“从情感的角度来说,冷老师的画里边有一种非常温暖的东西,有土地的感觉。”
作者:山鲁佐德
编辑: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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