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波伏瓦、加缪、勒克莱齐奥、米兰·昆德拉……一批出生于20世纪的法国作家,突破性继承了法国小说传统,也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福楼拜、普鲁斯特和纪德所奠定的现代法国小说传统。在这个时代,文字显示出它最后炫目的力量,延续一种“以性感对抗死感”的法兰西文学神话。
群星闪耀的20世纪法国文学为文坛带来怎样的影响?日前,法语翻译家、华东师范大学教授袁筱一所著《文字传奇:十一堂法国现代经典文学课》新近修订再版,袁筱一、作家孙甘露亮相作家书店,对话20世纪法国文学经典与私人传奇,为读者带来一堂生动的“法国文学课”。
相较19世纪小说热衷描述现实,20世纪文学任务变了
提起法国文学,许多读者脑海里涌现出的是19世纪的知名诗人、剧作家、小说家,如福楼拜、雨果、巴尔扎克等。“包括中国20世纪新文学最早的一批作家,更多受惠于19世纪外国文学,这一时期文学样式非常清晰,要素明了。比如《巴黎圣母院》不会无端出现一个细节,一定之前埋下过伏笔。”袁筱一谈到,19世纪法国小说无论现实主义还是浪漫主义,人物都极具代表性,还有诸如“真善美”的主题,也是关键要素。
比如,歌德失恋了,他就写了《少年维特的烦恼》;曹雪芹家族败落了,他就写了《红楼梦》,他要反封建,要追求自由和平等;巴尔扎克要描写上升的资产阶级的生活,要面对大革命之后的平等理想遭遇了新的阻力,他就要写《人间喜剧》等。“19世纪法国文学的主要任务是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进行描述,而20世纪文学从根本上颠覆了这个任务。20世纪法国作家普遍认为,写作的任务已不再是仅仅对已有现实进行描述、总结、提升,或以此为基础建构一个更美好的理想社会。”
《文字传奇:十一堂法国现代经典文学课》
袁筱一 著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也就是说,至少对于现实的描摹,不再是文学唯一的任务。这带来的另一重变化是,相较读者在阅读19世纪小说时,通常能清晰感觉到作者的存在、立场、主张时,20世纪小说到了罗布-格里耶,出现了所谓的“零度写作”——完全看不到作为作者的存在,他在作品里有意客观化了这个存在,清晰的立场和情感是不允许被代入的。
那么,在这样的现代经典小说里读者要找寻的是什么?我们怎样才不会感到失望?在袁筱一看来,面对“迷宫”一般的现代经典小说,一个单纯的阅读者,最大的乐趣恰恰在于迷失。她在书中谈到,最好的读者和最伟大的情人一样,是能够深陷在小说世界,“自我放弃”的人——放弃自己,放弃自己社会的、政治的、情感的界定,任由自己被蛊惑,被迷梦一般的情景“魇住”。
好的小说家用更高级的方法,满足读者的好奇心
“零度写作”是否意味着很难引发读者情感共鸣?对此,袁筱一解释,隐匿作者的存在,往往能让小说文本获得更客观冷静的书写,与此同时,呈现出更加多元、个性化的写作。
其中,隐喻性成为现代经典最重要的特点之一。好的小说家用更高级的方法——或者说,他们在找寻一种更高级的方法——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和想象力。“我们在阅读这些现代经典作品时,也许没有顾影自怜的感觉。很难想象,我们会把自己想象成萨特笔下的罗冈丹,加缪笔下的默尔索,甚或是杜拉斯笔下那个十五岁半的少女。但是,我们却随着这些人物,有了一种再次活过的体验。好像是在梦境里,又好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
孙甘露评价,“袁筱一通过这九位法国作家为我们揭示了精神生活所具有的特殊复杂的感性,以及文学作为一种技艺如何令我们在繁杂的生活中平静下来。”在他看来,法国文学是特别能谈到性别的文学,比如杜拉斯和萨特,前者是一位传奇女作家、导演,她的创作很大程度上是在人生经历基础上进行虚构;而面对后者,读者很难在萨特小说中看到他个人经历的影子,“像《恶心》即使写的是个人经验,呈现时也并不会凸显在最重要的部分。”
袁筱一认为,个人经验只是女性写作者的起点,从个人经验出发,她们的眼光仍是社会和世界的。“人们对杜拉斯最大的误解,就是她只是一位爱情故事的写作者,但她其实关注一切社会现象,作品涉及了战争、贫富差距、殖民地等,但女性作家更擅长从个人经验出发,抵达普遍。男性作家恰相反,从普遍出发,抵达自我。”
作者:许旸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邢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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