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如何评价中国当代艺术?不少人一直认为中国当代艺术是从西方引进,是对西方的学习、模仿和追赶,但进入新世纪以来,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推动中国当代艺术发展和研究,是业内无法回避的命题。”日前,由商务印书馆主办的《艺术及其历史》出版座谈会上,多名学者齐聚热议。
这是一本特殊的文集,为纪念国内著名艺术史批评家、中国当代艺术有力推动者黄专,《艺术及其历史》集结了国内外多位活跃在艺术史研究领域的学者撰写的文章,由艺术史学者范景中、严善錞发起主编。
在华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皮道坚看来,《艺术及其历史》的出版可以说是对黄专最好的纪念,“这种学术探讨的方式也是黄专最认可的方式。”皮道坚和黄专师出同门,他说:“黄专有双重身份,一是优秀的历史学者,但后来他把很多精力都放到推动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他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研究、批评写作、展览策划,可以说做了大量工作。”
“久别增敬爱”,这部厚重学者论著收录了郑胜天、墨哲兰、皮道坚、巫鸿、彭德、高名潞、范景中、吕澎、朱青生、杨小彦、严善錞、邵宏、杨思梁、冯博一、沈语冰、王霖、郭伟其、鲁明军、范白丁等19位学者的文章,浓缩了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所涉题材包括中国古代艺术史、西方艺术批评史、中国当代艺术和艺术哲学等方面,不仅展示了当代中国艺术史研究的水平,也体现了他们对人文学科的思索与情怀。
黄专与商务印书馆渊源颇深,在商务印书馆副总编辑陈小文看来,是在“一个正确的时刻,遇到一个正确的人,做了一件正确的事”。过去多年商务印书馆一直在探索寻找如何将艺术和学术结合的出版方式,黄专当时便策划了艺术史研究译丛出版计划,为商务印书馆打开了走向艺术出版的大门。
《艺术及其历史》主编之一严善錞介绍,整部书中收录的文章以作者年龄来排序编辑,内容均是大家最感兴趣的课题,也是黄专生前感兴趣的学术课题论文。
主编之一范景中曾写诗遥赠老友黄专:
虚空有物犹造物,何况此身是斯人。
论史还从委羽笔,缘情欲接牛衣文。
九秋壁垒三世界,一水风烟二重心。
长叹大横堕天外,莺花之月不见君。
《艺术及其历史》
范景中 严善錞 主编
方立华 郭伟其 执行主编
商务印书馆
广州美术学院教授、《西方现代主义与东方艺术观念》一文作者邵宏也深有感触。此前他和黄专聊起“西方现代主义与东方艺术观念”,黄专还叫他赶紧写出来。“我写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走了。我总是说我写的东西只有三到四个人看,有人看了和我讨论、和我吵,我就很开心。黄专就是那其中之一。”
在OCAT西安馆执行馆长凯伦·史密斯眼中,黄专与OCAT的交流有一个重要环节:系统地研究推广当代艺术,“像黄专这种不断研究,不断鼓励人系统写、整理资料的做法,是值得年轻学者学习的。”
复旦大学特聘教授、浙江大学世界艺术研究中心主任沈语冰感慨:“黄专把学术视为自己生命。学术就是他的生命,他的生命在他的学术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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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黄专撰写的文章首发于2014.09.13《文汇报》文艺百家版面)
面对当代艺术,最重要是观看的自由
文/黄专
“自由”通常被理解为一种思想、一种行动。表面上看,观看通常是一种无语的心理活动、一种非表达的内向性行为,但事实上它却往往无时不处于“外在”和“内在”不自由的双重状态之中。比较前者,后者是一种更深刻、更基础的不自由,这种状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我们观看的知识方式和生活经验,一是我们面临的情境压力。
我们对艺术品的观看通常不可避免地是片面和断裂式的,很难真正看到艺术的“全貌”。杜尚的小便池并不是在它开始进入展厅那一刻就被视为“经典”的,它的“历史意义”是在20世纪20年代“达达主义”思潮和随后的五六十年代观念主义运动中被逐渐“发掘”出来的。每件艺术品都是一种单体生命,艺术家将它生产出来以后,它就沿着自己的生存轨迹发展,并不服从艺术家的意志,所以,对艺术品的真正观看应该是一种历史性的观看,对观众而言,在当代艺术面前“看不懂”的焦虑恰恰来源于那种非历史性的观看。
另一方面,除了受制于这种片断式的观看方式外,我们对当代艺术的观看还往往受制于各种艺术解释权力的暗示和诱导。博物馆、策划人、批评家、拍卖巿场、时尚新闻都有可能成为我们观看经验的控制者,它们合力制造的“不喜欢当代艺术、看不懂当代艺术就是落伍”的舆论,构成了一种情境压力,造成我们的“观看焦虑”,剥夺我们观看艺术品的乐趣和自由。
对观众而言,在当代艺术面前想获得“观看的自由”,首先是要使这种观看服从于自己的直觉、趣味和经验。一般观众去美术馆和博物馆的心理期待是观赏性的,面对当代艺术,他们同样具有讨论“观赏性”的权利,甚至完全可以把它作为我们观看当代艺术的一个主要理由。当代艺术的观众既有喜欢它的自由,也有拒斥它的自由,既有以这种方式观看的自由,也有以那种方式接受的自由。“观看的自由”就是以理性的态度去控制、发现、表达自己观看行为的自由,而通过艺术史了解、审视、评断当代艺术,并由此找到喜欢它们或厌恶它们的理由,这也许是在当代艺术中获得这种自由的更佳途径。
当代艺术在今天已经具备了某种视觉强权,在任何形式的权力控制面前保持有意识的警觉、不轻易屈从时尚和舆论的压力,我们也许才能获得观看的最大自由,成为一个真正自由的观众。如果我们在当代艺术中无法获得这种自由,那么即使我们自认为真正“看懂了”当代艺术,在我看来也毫无意义。
文汇记者:许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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