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这些天,这句话在社交网络掀起转发风潮。
该金句出自一篇公号文(以下简称《同龄人》),文章以摩拜创始人、80后女生胡玮炜为例,抨击了当今社会被少数80后“打倒在地”的大多数青壮年。
这篇文章有许多“振聋发聩”的话语,比如——
“你以为你们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你以为你们做着普通的工作,他却在某一天,打扫了所有平庸的痕迹,一路快奔,然后再也不回头,远远的丢下了你。”
“千万不要在年轻时不爱钱,不爱努力和打拼,每天过得云淡风轻。”
“同龄人抛弃你的时候,连一声再见也不会说。”
“愿你看清这个时代,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然后活出余生的新高度。”
其实,这样的文章已不新鲜。前几年蹿红的另一篇网文《最怕,你一无是处,还安慰自己平凡可贵》里,不乏这样的观点。比如
“宁愿选择跌跌撞撞过一辈子,也不平平凡凡混一辈子。”
“或战死沙场,或狼狈回乡。”
对仗工整,朗朗上口,适合传播,可惜读完之后,让人不寒而栗。平凡变成了一种贬义词,变成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变成了“不思进取的底层人”的代言。
胡玮炜的经历,或许是值得敬佩的,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丝毫可比性。生活不是非此即彼的黑白棋,不会演电影的厨师,仍然可以成为一个好厨师。
文章传出,网友纷纷调侃:
如果看了这篇文章,满脑子只剩下如何一夜暴富,可能真的中了该文的计。
随便翻开一些创业教科书、浏览碎片化的商业新闻,不乏创业者白手起家而快速成为富豪级企业家的案例。如此简单的灌输,仿佛企业家们背后的艰难困苦都是浮云。
首先,发财和创业之间没有等号。
正如零点研究咨询集团董事长袁岳所说,年轻人盲目创业,是不可能拿到投资的。“创业之前,先搞清楚社会是什么。”创业不是捞钱,创业成功也不代表轻松挣钱,创业是组织一群人,启用集体的智慧、资源和力量,在特定的行业领域实现可持续经营业态的过程。
经商与做官,古往今来代表着创造财富和地位的机会,也同样逃不脱“高处不胜寒”的境遇。企业真正的成功,应该是在若干年的时间里除去不可抗力(天灾或战争)之外而实现健康永续的经营。
因此,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和论证,是很难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
其次,幸福和创业之间没有等号。
华为初创时期,任正非每天工作16小时以上,自己没有房子,吃住都在办公室,从来没有节假日、周末。“我无力控制,有半年时间都是噩梦,半夜常常哭醒”、“研发失败我就跳楼”,这是任正非在华为创业维艰期决绝说出的话。
2018年,“触屏女王”周群飞以615亿财富成为全球最成功的女企业家。然而风光无限的女首富曾经也有过轻生的想法。
在跟摩托罗拉合作的初期,竞争对手联合日本的原材料供应商和香港代理人卡住了蓝思的原材料供应。为了解决此事,周群飞去香港谈判,依旧未果。工厂开不了机,客户的订单出不了货。“当时站在地铁月台上面,我真的是跳轨的心都有”,周群飞说。
硅谷资深创业者本·霍洛维茨总结自己的创业史时说:“在担任CEO的8年多时间里,只有3天是顺境,剩下8年几乎全是举步维艰。”
2008年的马斯克说:“我就像是被人用枪托狠砸了几下。每一天都像在吃玻璃。”
今年年初,34岁的茅侃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茅侃侃一度是80后的偶像,但他说:其实你看,攀爬和爬行是一样的姿势。
前几天,身家670亿的周鸿祎在朋友圈感慨:“我的人生竟然如此失败,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塔顶的人也有绵延不断的创痛。
最后,不成功和罪恶之间没有等号。
追求梦想,积极进取是一件重要的事,但《同龄人》这篇文章的毛病在于,用“有钱=有价值”这种逻辑谬论,制造了一种十分短浅的价值观,并对这种价值观的后果选择性失明。这种价值观的一个最大的问题在于否定个人的价值和尊严。认为人如果在竞争的意义上是不成功的,那么不但是失败的,甚至是可耻的。而抱持这种价值观的人,易于陷入自怜自艾或自我轻贱,对待别人也一样。
昨天,作家韩寒发微博回应《同龄人》一文,他说“没有赚到大钱就叫被同龄人抛弃了吗?很多人也都在努力干活认真生活,成功的定义绝不只是套现几亿十几亿。”
月薪十万的人,或许比月薪一万的过得优渥,但是否一定更幸福,仍然是个问号。
更何况,幸福是一件主观的事情,他人不可强加强判。正如韩寒所说:身价千亿的首富,面对一个园丁,一个美编,一个程序员,都不存在抛弃不抛弃的关系,时代里不同人就是有着不同的分工和命运,也各有不同的幸福。安于现状或不甘如此都是每个人自己的内心意愿。
在这里介绍一部电影:《旅行者与魔法师》,据说是不丹历史上第一部用16mm胶片拍摄的长片,在不丹清新优美的风景衬托下,以舒缓的节奏演绎着充满佛教智慧的人生哲理,却又并不让人感到有任何说教的枯燥
故事说的是一位不丹人敦杜因为厌倦了乡村乏味的生活,想要前往美国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他穿上“I LOVE NY(纽约)”的T恤,打包好行李,踏上了追梦旅程。
在乡村公路上,他遇到了一些村民,像是卖苹果的、卖报纸的,一位美丽的女郎,以及一位僧侣。
僧人问他:你要去哪里?他回答:去我一直梦想的地方。
僧人说道:去梦境啊。那你要小心点,梦境不会是你期望的一样。
然后,僧人告诉他一个故事,有关于远方的一个国度,人类在欲望的驱使下变得野蛮。于是这个故事变成了电影中的第二部分。两个故事交错进行着,电影便在马路与传说之间切换着,魔幻和现实交错……
影片展现了人世间的各种诱惑,如名望、女性,用梦幻的拍摄手法,让人感受到生活的哲理,也切中了许多人的共同心理:
如果人们对我没有任何期望,我会觉得自己没出息;但如果人们对我期望过多,我就被困住了,没有生活可言。
结尾,坐在开往廷布的拖拉机上,敦杜终于说出来心头的想法——他离自己的美国梦越来越远,他甚至不想离开了……原来,我们一直以为对面的草地才比较漂亮,于是匆匆启程,就象影片里急于逃离乡村到纽约去的敦杜和喇嘛故事里那个学着魔法的青年……
电影里有一句话是:昨天希望的,今天担忧的。
人心复杂又多变,如果站在变化的角度去看人生,无论你被贴上什么样的标签,无论你拥有什么样的标签,都不重要,人都是一样的——精神性的拜物,外在诱惑的迷恋,得失的焦虑,是我们所有人都要面对的挑战。
作者:李思文
编辑:李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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