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4月的一天,陈忠实进城去背馍。进门以后,陈忠实按往常的习惯随意问妻子,外边寄来的信件在哪儿放着。妻子随意地说在沙发上。他过去翻捡了一下,看到一个寄信地址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信封,不禁一愣。他拆开匆匆读完后,“噢”的叫了一声就跌倒在沙发上。
1990年代初,陈忠实在西安街头
听到这一声惊叫,妻子王翠英以为陈忠实心肌梗塞了,吓得赶紧从厨房跑过来,急问出了什么事。陈忠实在沙发上缓了半晌,才算缓过气来,对妻子说了一句:“我们不用去养鸡了!”。
原来,这是一封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文学一编室(主管长篇小说书稿)的负责人高贤均寄来的信,信中对陈忠实的新作《白鹿原》给予了高度评价。
20天前,陈忠实在西安把《白鹿原》的手稿亲手交给了人民文学出版社派来取稿的高贤均和《当代》杂志的编辑洪清波。
高贤均和洪清波从西安坐上火车便开始读稿,一读便放不下手,俩人轮流读。到成都后,他们除了公干外,没有安排任何活动,一直宅在宾馆读《白鹿原》。公事忙完后,俩人也都读完了。回到北京,由高贤均综合两人的意见给他写了这封信。
1980年,陈忠实在家乡菜园和老农交谈
随后,陈忠实又收到了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杂志的常务副主编何启治的来信,信中充满了一个职业编辑遇到百年等一回的好稿子之后的那种兴奋和喜悦。
何启治强调,作品惊人的真实感,厚重的历史感,典型的人物形象塑造和雅俗共赏的艺术特色,使《白鹿原》在当代文学史中必然处在高峰的位置上。
因此,出版社一致认为应该给这部作品以最高的待遇,即在《当代》杂志连载,并由人文社出版单行本。
1993年6月,《白鹿原》单行本正式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第一次印数是14850册。这在当时的文学市场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但是在事后看来,印得太少了。
2012年,何启治到白鹿书院讲学,与陈忠实在书院“上林春”合影
这部史诗级的著作一经出版就引起文坛震动,长期畅销,至今已经卖出了200多万册。1998年,《白鹿原》获得了第四届茅盾文学奖。
为了写这部可以为他“垫棺作枕”的经典,陈忠实先生花了2年时间准备,4年时间写作,前后花了6年时间。
在《白鹿原》即将完成定稿时,陈忠实的妻子正好来送口粮,忍不住问道:“要是发表不了咋办?”当时51岁的陈忠实毫不迟疑地说:“我就去养鸡。”
当时的陈忠实虽然担任陕西省作协副主席,但是每月工资只有150元,并且没有其他稿费收入,又要兼顾家里的孩子上学,经济濒临破产。
当时前去取稿的洪清波对陈忠实家的经济情况感受颇深:
“一个副厅级的作协副主席,家里的状况可以诠释一句成语:家徒四壁。我吃饭时只记得房间墙角里散乱堆了些空啤酒瓶,这是我看到老陈家唯一能与现代社会接轨的标志物。当时全国人民都不富裕,但像老陈家这种情况的还是令人唏嘘。”
这就不难理解,在交出手稿那一刻,陈忠实觉得“把自己的生命都交出去了”,所以他接到编辑肯定的来信,才会那么激动。
2005年,在西蒋村老屋,重温当年写《白鹿原》的感觉
当然,陈忠实的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白鹿原》获茅盾文学奖后,又被教育部列入“大学生必读”系列,几年内发行逾160万册,被改编成秦腔、话剧、舞剧、电影等多种艺术形式。2006年12月15日,“2006第一届中国作家富豪榜”重磅发布,陈忠实以455万元的版税收入,荣登作家富豪榜第13位。
为什么《白鹿原》能获得那么高的声誉?
《白鹿原》以陕西关中平原上有“仁义村”之称的白鹿村为背景,描写了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也是一部20世纪初渭河平原50年变迁的雄奇史诗,是一轴中国农村斑斓多彩、触目惊心的长幅画卷。
这本洋洋洒洒50万字的小说,写尽了中国亲缘关系里那些纠缠与暧昧,写尽了复杂的人性和在正史里难以启齿的情与欲,写尽了我们这个民族厚重而深刻的历史内涵。
有一位评论家说得好:一个出色的小说家,首先要敢于书写善与恶、好与坏之间广阔的灰色地带,一如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司汤达的《红与黑》;同时,他要不被任何标榜崇高的符号束缚,要将一个个人还原为“人”,无论是母亲、父亲、革命家、道士、军人、小偷,首先,他们都是生而为人;再者,他要敢于动用自己所有可挖掘的生活经验,并将其提炼入自己的文学王国。《白鹿原》体现了陈忠实作为优秀小说家的这三个特质。
当年莫言读到这本家族史小说时,一下子怔住。 他也正在构思一部有关家族史的小说《丰乳肥臀》,但是这部纵横几十年的家族史小说,明显更深刻,更丰富。
编辑:徐俊芳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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