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为什么要在头上插羽毛?
羽毛,自古就是人类心目中一个美好、荣耀的物品。
相传远古时,人们在狩猎时,会将猎杀到的动物羽毛插在自己帽子上,以示成就和荣誉。
鹰羽冠头饰,是印第安人服饰的一大特色。不同的鸟羽颜色及佩戴方式,象征不同的社会地位和情感状态。
古代地中海沿岸的吕西亚人,将羽毛作为奖品插在帽子上,是荣誉的象征。
哈萨克民族的一种帽子上会插一撮猫头鹰的羽毛。这是出于对猫头鹰的古老崇拜观念。
印度尼西亚的巽他族,从医者以帽子上插着的羽毛数量,来代表医术的高低。
可见,在很多民族心目中,帽子上插上羽毛,是一种情感的表达,是一种荣誉,也象征一种地位和权力。
冠冕堂皇——中国古代服饰文化,国之大事
追求美,是人的天性。进入文明时代之后,服饰的审美价值和文化功能日益彰显。
人们逐渐将生活习俗、审美情趣、色彩爱好、宗教观念等文化心态,沉淀于服饰之中,构筑成了服饰的文化内涵。
随着尊卑贵贱的生产关系的分化,服饰成为中国封建宗法制度的物化表现。
二千多年前的周朝时,制定了详尽的礼仪制度来规范社会,安定天下,服饰形制被纳入“礼治”范围,出现了"望其章而知其势位"的政治文化。
从而,也成就了丰富多彩的中国古代服饰文化,形成衣、裳、冠、履、帽、袜等服饰形制及等级制度,以“衣冠王国”著称于世。
传说黄帝“垂裳制天下”时就发明了冠。中国古代讲究衣冠不分家。首服,也称“头衣”,泛指裹首之物。
衣冠齐整才是完整的仪容,因而汉族有成人礼—男子冠礼、女子笄礼,也因而有了"冠冕堂皇"的形容词,也有了“顶天立地,从头开始。”的俗语。
“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历代王朝都把制定冠服制度作为安邦兴国的大事。
《礼记·冠义》说:“冠者,礼之始也,是故,古者圣王重冠。”
于是,冠象征着尊严,成为身份和官阶职别的标识。冠冕类适用于正式庄重的场合,配相应的礼服或公服。当冠而不冠即是“非礼”。
可见,在中国古代,戴帽子是一门学问,事关个人尊严荣辱,更与安邦兴国关联。
冠羽——中国古代服饰文化的飘逸云彩
帽子上插上羽毛的服饰风俗文化,在古老的中国也概莫能外。
传说中炎帝神农氏的形象中,就是头戴鸟羽帽。
服饰是中国古代社会主流文化的表征之一,在其承载的文化符号中,可也映射了人与动物的亲密关系。
这些动物被图案化,用在穿用的服装上,并且成为国家服饰礼仪制度。
这和西方的服饰礼仪截然不同,是中国民族性的具体表现,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朵奇葩。
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用鸟雀羽毛装饰衣冠。
实行“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就看中了产自赵国上党地区的鹖鸟。
鹖属鸷鸟,生性好勇斗狠,至死才罢休。
为了激励士气,赵武灵王下令将鹖鸟羽毛插在将士们头盔的两端。
《古禽经》记载:“鹖冠,武士服之,象其勇也。”秦王嬴政也认可这种方式,就将其定为制度。
汉承秦制,虎贲、羽林军等也都戴“鹖冠”。
《后汉书·舆服志》中记载:
“武冠,俗谓之大冠,环缨无蕤,以青系为绲,加双鹖尾,竖左右,为鹖冠云。五官、左右虎贲、羽林、五中郎将、羽林左右监皆冠鹖冠,纱单衣。虎贲将虎文裤,白虎文剑佩刀。虎贲武骑鹖冠,虎文单衣。襄邑岁献织成虎文云。
鹖者,勇雉也,其斗对一死乃止,故赵武灵王以表武士,秦施之焉。”
旧版电视剧《三国演义》里,当时剧组没能找到鹖鸟,于是用鸽子羽毛代替。
电视剧《军师联盟》里的服装颇接近史实。朝议时,文武分列,武官头戴鹖尾冠。
随着时代的发展,鹖尾帽逐渐被其它帽盔取代,但并未消失。
例如明武宗曾对将官赏赐天鹅翎,修饰冠服。
《明史·舆服志》记载:
“都督江彬等承日红笠之上,缀以靛染天鹅翎,以为贵饰,贵者飘三英,次者二英。兵部尚书王琼得赐一英,冠以下教场,自谓殊遇。”
自唐至宋朝,做为头饰的巾角演变成帽翅,形成“乌纱帽”。
明朝官帽就是典型,顶上插有树枝状的翎子,称为“曵撒冠”。这种冠制也影响了古代朝鲜。
满清立国后,在满族传统文化基础上,充分吸取汉族政权的制度,确立了“顶戴花翎”的冠制。
顶戴,是官员戴的礼帽,俗称“顶子”。它分为两种,一是凉帽,一是暖帽。
凉帽,一般是夏天所戴,斗笠状,无檐,以藤、篾席为材质。外裹绫罗,多为白色,也有湖色、黄色。
暖帽,一般是冬天戴,周檐卷起,以绒、呢、皮为材质。多为黑色。
凉帽和暖帽的帽顶,都缀以红缨(俗称“红顶子”),饰以顶珠。
顶珠按照“九品十八级”的官员等级,以不同颜色、质地的珍珠宝石及金属装饰区分。
顶珠下有翎管,质地为白玉或翡翠,用以安插翎枝,俗称“翎子”。
可见,与明朝官帽上竖立的翎子不同,清代是将其拖在脑后,与辫子的方向基本一致。
另外,清代的戎装中有盔帽,盔顶正中竖有一根铁质或铜管,用于插缨枪、雕翎或獭尾。
清朝的顶戴花翎——冠羽文化的巅峰之作
与前朝冠服制度内涵一脉相承,清代冠服既是实用的衣物,又是区分封建等级、尊卑贵贱、官阶地位的重要标志。
《清史稿·卷一百三·志七十八舆服二》记载:
“凡孔雀翎,翎端三眼者,贝子戴之。二眼者,镇国公、辅国公、和硕额驸戴之。一眼者,内大臣,一、二、三、四等侍卫,前锋、护军各统领、参领,前锋侍卫,诸王府长史,散骑郎,二等护卫,均得戴之。翎根并缀蓝翎。贝勒府司仪长,亲王以下二、三等护卫及前锋、亲军、护军校,均戴染蓝翎。”
贝子,在清代早期泛指皇族的诸王、诸大臣,后来将第四等的皇族爵位称作固山贝子,简称贝子,爵位在亲王、郡王、贝勒之下。
额附是清宗室、贵族女婿的封号,嫔妃所生皇女封为和硕公主,品级同郡王,和硕公主的丈夫则为“和硕额驸”。
清朝的“翎子”分两种:蓝翎和花翎。蓝翎为鹖羽所做,花翎为孔雀羽所做。
鹖羽象征武士的英勇精神,自古有之。
孔雀象征美德、高尚,羽毛光彩照人颇具美感;而且明、清的官服“补子”上都有孔雀图案。
蓝翎,以染成蓝色的鹖鸟羽毛所制,低级武官享戴。
花翎,有一眼、二眼、三眼之分,也即三个档次,三眼最尊贵。
"眼"即“目晕”,指孔雀翎上的眼状花纹,一个圆花纹算做一眼。
这个例制,如同汉代文官所戴的“梁冠”,“梁”的数量对应品级,数量越多则表明官阶越高。
花翎是王公贵族特有的冠饰,而且原则上至少是满洲旗人。
有资格享戴花翎的亲贵,要在十岁时经过骑、射两项考试,合格后才能享戴。但后来花翎赏赐渐多,就不一定经过考试了。
翎子是一种辨等威、昭品秩的标志。
清代历代皇帝都三令五申:既不能簪越本分妄戴,也不能随意不戴,如有违反则严行参处。
一般降职或革职留任的官员,仍可按其本任品级穿朝服,但被罚拔去花翎则是严重处罚。
于是,常用于形容罢免官职的“丢了乌纱帽”,演变成了“摘去顶戴花翎”。
清朝的翎子最初为例戴,对身份地位有严格要求,也即工作服的佩饰。
花翎如此尊贵,因而一般官员可望不可及,充满了尊崇、向往。
因为功劳而获得花翎的第一人,则是有名的“海霹雳”施琅。
施琅本是汉人将领,降清后被赐籍汉军镶黄旗。
他在福建水师提督任上攻讨台湾,立下奇勋,被康熙皇帝慷慨地授为靖海将军,封为靖海侯,世袭罔替。
然而,施琅“乞得如内大臣得赐花翎”。这个请求,招致了满清王公大臣们的一致反对。
但最终,康熙帝还是破例特旨赏赐施琅单眼花翎,“以开疆海外,削平僭伪之元勋,赏翎弗及、以泽延后世。”
从而,开了 “赐戴”花翎的先例。
于是,除了例戴花翎,皇帝可以开恩赐戴,这是至高的荣誉。
到雍正帝时,下令地方在各乡中选出资历深厚的老农,设为农官,授予八品顶戴花翎,指导当地的农业生产。
然而,一些乡绅无赖,靠贿赂得到这个顶戴花翎,横行乡里。有的借此称自己为县“左堂”(因为县太爷为右堂),私设公堂牢狱。
于是雍正帝就下令将那些冒滥的农官革职查办,另选合适人选替补。
到乾隆帝时,对享戴花翎的对象稍加扩大,满人亲贵兼任内大臣或者具有显赫军功者也有资格。
于是,在乾隆一朝,有三个官员破例赐戴三眼花翎:富察·傅恒、富察·福康安,钮祜禄·和琳;
赐戴二眼花翎者,阁臣有尹继善、兆惠、舒赫德、于敏中、阿桂、和珅、孙士毅,勋臣有富德、伊勒图、海兰察、永保、觉罗吉庆。其中于敏中、孙士毅是汉人。
傅恒、福康安父子和和琳都是满洲旗人,出身世家名门,文武双全,立下了赫赫战功,成为重臣。因而被赐戴三眼花翎。
和珅,是和琳的哥哥,虽然很受乾隆宠信,却只获戴双眼花翎。主要原因在于他的爵位不够高,尤其是没有重大军功。
而和珅的同僚、重臣刘墉则连戴花翎的资格也没有。而且刘墉的父亲刘统勋,贵为乾隆的左膀右臂,曾获赐孔雀花翎,但不久因罪革职,失去顶戴。
当然主要原因在于他们是汉人,而且没有重大军功。
到嘉庆帝时期,赐戴二眼花翎者,阁臣有保宁、庆桂、勒保,勋臣有明亮、额尔登保、德楞泰、那彦成。
从乾隆至清末的二百多年里,赐戴三眼花翎者共计七人,除了乾隆时的三人,还有萨尔图克·长龄、爱新觉罗·禧恩、徐桐和李鸿章。
可见,皇帝赐戴花翎尤其是三眼花翎还是挺审慎的。
萨尔图克·长龄是蒙古正白旗人,爱新觉罗·禧恩隶正蓝旗、睿亲王淳颖之子,两人都是道光年间重臣,并且立有重大军功。
徐桐是汉军正蓝旗人,同治帝师傅,用为重臣,后来也得慈禧重用。
李鸿章,众所周知,晚清名臣,受同治、光绪及慈禧太后重用。
徐桐和李鸿章做为汉人,能受赐三眼花翎,确属奇葩。与他俩同时期的 “中兴四大名臣”的曾国藩、张之洞、左宗棠却无此殊荣。
从乾隆至清末的二百多年里,赐戴二眼花翎者稍多一点,有二十余人。
其中,彭承尧、王得禄是官阶最低的,以绿营将佐得双眼花翎之赐,宠遇优隆,一时间传为佳话。
花翎是尊贵地位的象征,尤其是三眼花翎,比黄马褂还高贵,更具含金量。
得之者,诚惶诚恐,倍感皇恩浩荡,感激涕零。
捐翎——冠羽崇拜走下神坛
赐戴花翎,在清朝官员的心目中是无上荣耀。
但它毕竟属于“臣僚之冠”,皇帝以及亲王、郡王和贝勒等宗室贵亲是不用佩戴的。
乾隆时,第六代顺承郡王(铁帽子王之一)泰斐英阿担任前锋统领时,请求赐戴花翎。
但乾隆帝认为“翎乃贝子品制,诸王戴之,反觉失制”,说郡王佩戴花翎有损体面!
宠臣傅恒则为其说情,说泰斐英阿年纪小,“欲戴之以为美观”。
乾隆帝才特批应允,并赐皇次孙今封定王者三眼翎,曰:“皆朕之孙辈,以为美观可也。”
于是,亲王、郡王屡有蒙恩赐者。
到道光时期,恩赏花翎的范围进一步扩大。
造玉牒、监修皇陵者,均因功被赏赐花翎。萨尔图克·长龄平定新疆张格尔之乱,受赐三眼花翎,连报功的使者也被赏赐花翎。
于是,花翎走下了神坛,逐渐消退了国之重器的尊贵色彩。
道光后期,国势衰弱,由于鸦片战争巨额赔款,国库空虚。
于是清廷四方敛财,大开捐官之门。广东富商伍荣耀、潘仕成捐数十万金,被赏赐单眼花翎,风光一时。
这是著名“红顶商人”胡雪岩所没有的殊荣。
于是,“捐翎”应运而生,捐银五千两可获得蓝翎,捐银一万两则能获得花翎。
不过清廷对双眼花翎、三眼花翎的管控还很严格。
到咸丰年间,内忧外患加剧,帝国大厦风雨飘摇,花翎的价位也顺势走跌,蓝翎为四千两,花翎为七千两。
之后,行情一路下跌。到清末,朝廷上出现了花翎普及的景象。
作家老舍的 《神拳》中则对此讽刺道:“我,头品顶戴,三眼花翎,给你请安啦!”
中国古代封建文化深厚,到了大清王朝则集其大成,登峰造极,“顶戴花翎”就是个缩影。
随着清王朝的衰亡,“顶戴花翎”也被新时代革了命,消失在历史烟尘中。
冠羽文化的延续
冠羽文化自古就有,是人与自然、人类与动物的亲密关系的映射,因而不可能消亡。
例如,“辛亥革命”推翻了满清王朝,但是前几任中华民国大总统时的冠服,依然含有冠羽文化。
而且,冠羽文化在人类世界的许多领域留有影子及多种演绎:
在西方,至今保留有“feather in one’s cap”的短语,意即“帽子上的羽毛”,一语双关,指荣誉、成就、令人骄傲的事;
一些民族服饰至今保留有羽毛帽饰;
一些国家的军队、警察服装保留有羽毛帽饰;
厨师所戴的工作帽,以帽子高度表示技术级别的高低;
服装设计师也由冠羽产生灵感,很多时装周上也常有其身影,成为一种时尚元素。
编辑:朱佳伟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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