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澳经贸摩擦因双边政治关系恶化而日益加剧之际,澳大利亚方面频频传出寻找替代市场以缓损失之声。然而,宏观层面看似不失为解决之道的方案,却令一线出口商叫苦连天,极为现实的抱怨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放弃原先利润丰厚的合同转向此前交易基础薄弱甚至没有建立交集的买家?而分析人士与经济学家进一步指出,事实上澳大利亚的出口趋势本就是供需选择的结果,系市场行为,同时也一直被认为是多元化的,并非被某个国家所垄断。
如此,澳舆论中有一种观点指出,与其说澳大利亚如今受到所谓中方的擎肘,不如说受制于市场规律。
经济学家认为,试图在有意绕开客观供需关系的前提下追求市场多元化,或许过程将极其复杂。自由市场意味着供给满足需求,那么在此前提下,对澳大利亚商品的需求来自中国。迫使贸易多样化可能会破坏自由市场的平衡,这就大概率解释了为什么澳大利亚政府此前允许贸易商可自由地向中国销售产品。
“联邦政府当真能让商家的出口地多样化?”悉尼科技大学工业教授兼首席经济学家蒂姆·哈考特(Tim Harcourt)反问。一位长期与中国山东省青岛市合作的南澳大利亚葡萄酒出口商曾向他诉苦,根本无法“突然放弃那份利润丰厚的合同然后转向别处”,“她连城市都懒得换更别说换个国家。”
据《南华早报》6日报道,澳大利亚资深经济学家斯蒂芬·柯克莱斯(Stephen Koukoulas )认为,以往澳大利亚的出口商是循着合乎逻辑的市场需求轨迹,开辟了中国市场,这也就意味着或许其他国家的市场并无强烈甚至没有需求,“如果除了中国以外的国家不想买我们的铁矿石,不愿在澳大利亚度假,不肯购买我们的大麦,我们没法逼迫他们。”
不过,并非所有的分析人士都以市场规律导向看到澳大利亚当前捉襟见肘的对外贸易。
哈考特指出,贸易往往不仅关乎自由市场,政府也有一定的发言权,“其中涉及的很多许可,直接监管决策都会影响到贸易,甚至政府本身也在参与贸易,比如在国防、教育、研究发展、医疗领域,许多贸易都是在政府和政府间进行的。”
“那么我们是否能做到多元化?答案是我们的贸易一直是多元化的。这就是为什么政府要协商双边贸易之类的协定。”哈考特表示。其言下之意是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同多个国家都有过双边贸易协定,本就未因所谓依赖中国市场而放弃多元化,因此如今的窘境也并非舆论宣称的中国市场的垄断造成,如此澳政府嚷着趁此机会寻求市场多元化,只不过是转移矛盾的借口,也为澳政府声称中方搞“贸易胁迫”的叫嚣提供了所谓论据。
值得警惕的是,这种矛盾的转移,让澳国内深受其害的出口商颇为买账。
澳南部种植大麦的农民科里·布莱克塞尔认为,“作为一个贸易国,澳大利亚选择制造了一个‘垄断’型的终端用户,这很可能是一个错误,是一种最危险的方式。因为一旦他们撤出市场,你就失去了所有的市场。”
布莱克塞尔称,“为什么要如此关注一个单一市场?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贸易战略。”
历任澳政府自然不会不知连农民都通晓的“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经济学家和分析人士表示,即使在2016至2018年,中澳政治关系急剧恶化时,澳政府也未加快市场多元化进程,“我不认为(政府)有任何促进(市场)多元化的努力以及企图,因为市场已经(被认为)非常多元化。可能事后看来,情况不太稳定,但我觉得用‘过于自信’来形容澳政府对中国市场的判断更加贴切——因为没有人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糟糕。”澳大利亚珀斯农业企业顾问彼得·巴特表示。
“过于自信”是描述澳政府对中澳供需稳定性的判断。实际上,在双边关系恶化后,澳政府并非无动于衷,只是正如他们所相信的市场规律,无论是时间节点还是规模,在有违市场规律的前提下,重新建立供需关系代价极高。
由于澳在以往倚重中国市场的大麦、煤炭、红酒以及龙虾出口方面受到中方限制,澳政府为此的确同英国和印尼谈判并巩固了新的贸易协定,以寻求替代市场。但对于出口商个体而言,深感这种替代为时已晚。布莱克塞尔表示,根据2019年澳行业协会粮食种植者有限公司(Grain Growers Limited)针对500名粮农的调查显示,农民们普遍认为“进入更多的市场”是当务之急,排在简化流程以及提高运输效率之前。
时至2020年,对于愈演愈烈的经贸摩擦,新南威尔士大学经济学教授理查德·霍尔登(Richard Holden)表示,对政府来说,当前更好的办法是为受经贸摩擦影响的行业提供财政支持,而不是坚持多元化。
因为坚持多元化无异于将出口商抛入自生自灭的境地。过去一年,中澳贸易摩擦令曾经最为活跃的牛肉交易“大使”,新南威尔士农场主罗伯特·麦肯齐(Robert Mackenzie)的生意陷入困顿——对中国出口的牛肉量下降了50%。“这令人失望,因为我们有中国消费者想要的好产品,现实情况太令人沮丧了。”他说,过去一年所期望的盈利增长都已泡汤。如今,麦肯齐正在努力维持与中国客户的关系,毕竟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建立起这些关系。他希望中澳紧张的关系能在年底前有所缓解,“两国有许多共同利益,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我们应回到共同擅长的领域并进行沟通,这很重要。”
但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对改善双边关系的毫无诚意甚至变本加厉让麦肯齐等出口商的愿景遥遥无期。6日,中国国家发改委发布声明,无限期暂停中澳战略经济对话机制下一切活动。
声明指出,近期,澳大利亚联邦政府某些人士基于冷战思维和意识形态偏见,推出系列干扰破坏两国正常交流合作的举措。基于澳联邦政府当前对中澳合作所持态度,国家发展改革委决定,自即日起,无限期暂停国家发展改革委与澳联邦政府相关部门共同牵头的中澳战略经济对话机制下一切活动。
作者:苏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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