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西·德·托克维尔1831年的美国之旅可能是政治思想史上最著名的旅行了,他从法国启程,花了9个月游览观察这个新生共和国的政治文化,写下这部经典著作。
然而美国只是这位旅行家记录的诸多地方之一。托克维尔坐帆船、驿车、火车,有时候跨上马背,或是靠着自己的一双脚,穿越了欧洲、北美和北非。新大陆是他的第二站,他第一次国外旅行是去意大利的西西里。而在美国之后,他又很快去了英国、爱尔兰,还有德国、瑞士。他所到最“异域”之处是阿尔及利亚。
近日,伦敦国王学院政治学教授杰里米·詹宁斯的新作《与托克维尔一起旅行……到美国之外的地方》出版(哈佛大学出版社,2023)。詹宁斯利用托克维尔的往来书信、发表的著作、演讲以及同时代人的回忆,重建了他极具勇气的游历。
托克维尔是一个旅行狂吗?詹宁斯介绍说,在飞机还没有发明的年代,旅行可不如今天这么容易,托克维尔有很大一部分行程是要靠坐船,而他偏偏严重晕船,但即使一路生病也阻挡不了他上路。托克维尔固然非常享受旅行、需要旅行,但也非常喜欢和家人朋友待在一起。不过他在写作上有一项坚持,就是一定要去实地考察,与当地人交谈。他其实也很想写印度、写俄国,但因为没能亲身去到这些地方,便未曾下笔。这位严谨而刻苦的暴走族,在旅途中通常会一早就起床,每天不是见这个人就是要去某个地方,随时随地都在做笔记——他觉得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也是他一路劳累生病的原因。
尽管一直病怏怏的,肩负的政治责任也不断加大,托克维尔从未停下脚步,从未中断学习。他想了解各种社群如何运转,所依凭的是哪些习俗风尚,而精英与大众又如何适应社会与经济的急速变化——例如,他们如何应对民主和工业革命的崛起,如何看待帝国的扩张。他对魁北克有序的、天主教主导的社会称赞有加;他预判了德国沸腾而危险的沙文主义政治;他为英国着迷,去了三次,这里贵族制度运行良好,还发生了工业革命,他认为英国是地球上最自由也最不平等的地方;爱尔兰的贫困让他颇感遗憾;他去过阿尔及利亚后,支持法国在阿尔及利亚的殖民,期盼法兰西重建帝国,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具争议的地方。托克维尔这些不为人知的旅行背后,暗藏着他比较政治方法的起源。
实际上,詹宁斯不仅为这位19世纪的法国贵族写了思想传记,他对托克维尔的密友、政治学家古斯塔夫·德·博蒙也着墨颇多。1850年,托克维尔患上肺结核(九年后因此病去世),于是携夫人一起去意大利疗养。他给博蒙写信说,意大利“无与伦比的美丽”,但是意大利人民啊,“难以想象的污秽,衣衫褴褛,形容卑劣”。托克维尔还说,人们必须去“阿尔及尔最可怕的街道,才能找到像那不勒斯的街道上每时每刻都能看到的那样肮脏的东西”,“翻遍法语词典,我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体现我心中的怜悯和蔑视”。
詹宁斯专攻法国政治思想,是《剑桥法国思想史》的共同主编之一。他说自己打小是个法国迷,而托克维尔是法国转型时期的一个人物,总是有很多新鲜的想法和表达,于是他一路随行,向大家展示托克维尔性格中未被重视的方面,重释他的政治和文化评论的深广度。
作者:黎文
编辑:陈韶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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