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去海拉尔》
作者:王咸 著
书号:ISBN 978-7-5086-8243-3
定价:49元
开本:32开(130*185)
页数:400页
字数:197千字
王咸的小说不多,都是中短篇;叙事沉稳克制,所思含而不露,严肃中隐藏幽默,看起来从容周致,却劲力内敛,蕴蓄着极大的能量。小说里的人物,也都各有自己的样子。《去海拉尔》里,李朝是诗人,对世界充满耐心,耐心到可以去养猪,“我记得当时养的是嘉兴黑猪。这种猪性成熟早、产仔多,耐粗饲、适应性强、肉质好、杂交效果明显”。他的耐心让他对生活安之若素,给人幽深、镇定、细致之感,却又有时神思不属。艾特呢,几乎没有一样东西能安定心神,仿佛她只急着抛弃世俗的一切,专注而匆忙地在精神领域里跋涉,有一件什么大事要干的样子。“我”虽然显得温和,却性情刚烈,因信仰的反复,几乎失去了所有新老朋友,且诸事看不惯,内心极为孤愤,“有人说秘鲁作家略萨的小说如何好,我就说他的小说缺少内在性。有人主张重读中国经典,我就引鲁迅的话说读中国书,‘总觉得就沉静下去,与实人生离开’。有人只读西方书,看外国电影,我又会认为过于轻浮”。
李朝的神思不属,艾特的胸怀大事,“我”的内心孤愤,究竟是因为什么呢?非常难以猜测。如果实在要猜,大概要结合小说里那作为背景的暴雨、凶猛颟顸的司机、被大雨冲走的猫的血迹,还有那只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城市的布谷鸟。这所有的情景,隐秘地构成了一种社会关系。这关系永远不会停留在某个固定范围之内,而是不断向外蔓延,强力扩张到生活的角角落落,以致人们经常会忘记它的存在。在它的推排挤压下,人就成了置身其中的那个样子;也让每个对此有所觉察或受其影响的人心事重重,忧心忡忡,就像这小说中的人物。
也因为这蔓延,小说里的一桩桩琐事,都隐隐传出时代潮汐的风雷之音,并因为这音声太过沉静,要非常仔细才能分辨出来。或者可以这么说,王咸小说里的时代潮汐,就直接表现在人物身上,除了人和人经历的世事,并没有另外一个被称为时代的东西。一个个人在时代里的形状,就像“悬崖边的树”,“不知道是什么奇异的风/将一棵树吹到了那边——/平原的尽头/临近深谷的悬崖上”“它孤独地站在那里/显得寂寞而又倔强/它的弯曲的身体/留下了风的形状/它似乎即将倾跌进深谷里/却又像是要展翅飞翔……”
曾卓诗中指涉的时代已经过去,《去海拉尔》中的人大概不会再像这棵树那样,有随时倾跌进深谷的危险。再想一想,却又觉得未必,我们置身的当下,仍然会有不知道什么奇异的风,把人吹到危险的境地里,并在人弯曲的身体上留下风的形状。或者更进一步,不只是时代之风会塑造人的样貌,人与人之间,也会因为不同的性情和认知交叉影响,在塑造自己特征的同时,也定义出对方的某些形态。作为性情、认知及其他固有特征集合体的人,总要在某个时刻走入人群,因特征的参差,就难免与环境格格不入。与人交往,也自然会碰伤、擦伤、内心受伤,最后差不多总是结束于怨怼;抱怨世界,抱怨生活,抱怨人。用怨怼填满人生,就是人长成了怨怼的样子,有志不获骋,难免会自伤生平。
怨怼是一种苍老的天真,“一种长不大的幼态持续,一种永恒的年轻,也带着年轻特有的唯我、狂暴、嗜血和抒情,如昆德拉讲的这样,还不知道该怎样恰当地进入世界”。小说中艾特曾经的自杀、“我”一时的孤愤,差不多都是这种不知该怎样进入世界的表现。相对而言,除了偶尔的神思不属,李朝有其进入世界的恰当方式,他的幽深、细致、镇静,就是他与世界和人群耐心的相处方式。这也难怪他会说出,“反抗正好是被劫持的证明”,并引述卡夫卡的话:“努力想得到什么东西,其实只要沉着镇静、实事求是,就可以轻易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目的。而如果过于使劲,闹得太凶,太幼稚,太没有经验,就哭啊,抓啊,拉啊,像一个小孩扯桌布;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只不过把桌上的好东西都扯到地上,永远也得不到了。”
遇到一个镇静地行走在世界里,并反思过这世界状况的人,即便是很短的时间,那种在人群中受到的碰伤、擦伤和内心伤害,都会因为此人的存在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并因缓解而改变一点自己固有的样子,生成更为精致微妙的形态,甚至心底也变得清澈起来,就像大雨洗过世界:“几棵芭蕉好像趁着暴雨又疯长了一截,叶子绿得发亮。”现在,有个改变了一点的人坐了下来,写出这个故事;刀子深刻着一件件细小的事,琐屑,零碎,却深入肌理,他们的,也是我们的幽渺心事,若不经意地写进了每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