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岁月:1978年4月,77级南京大学化学系全班同学入学后首次春游合影。
【口述人】 孙大麟
今年是恢复高考40年。1977年12月10日,全国570多万考生怀揣着理想与希望,从农村、工厂、部队……奔向了高考的考场,无数中国青年的命运由此改变。最终,27万多年轻人在第二年的春天,迈入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录取率不到5%。
这不仅仅是个人命运的转折点,很多人说,这也是一个国家和时代的拐点。在恢复高考40年之际,我们开始回访1977年高考的当事人,听他们诉说“高考1977”,感受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交织的一段令人振奋的历史。
从马路交警到医学院新生
■本报首席记者唐闻佳 执笔
一晃40年,回想那次改变无数人命运的考试,感觉还在眼前。我经历 了“两次高考”———1977年,我22岁,和很多人一样,根本没什么复习时间,云里雾里地走进了考场。那次,我没考上我的理想志愿———上海第二医学院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前身)。我没有放弃,1978年我第二次踏入考场,这回考上了。1978年秋,我踏入上海第二医学院。在这里,我从医学生,成长为医生、老师、行政管理者,整整39年,再没有离开过。
二次高考实现学医梦想
1977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时,我是上海市静安区交警中队的一名交警。当时高考已经停了多年,大家都不清楚“恢复”到底意味着啥。
“你们想考就去考,我们绝对开绿灯。”只记得当时领导放下这样一句话。
那时候还流行一句话,叫“勇敢站出来,接受祖国的挑选”。
就这样,我和成都路队部的五六个同志都想报名,队部就派人集中去静安区教育局给我们报了名。
第一次高考其实大家都没时间复习,通知恢复高考的消息来得很突然。荒废了多年的学业,不是说捡起就捡起的。就在稀里糊涂中,1977年冬,我走进了光明中学的考点。那恐怕也是唯一一次高考设在冬天吧。
算是意料之中,第一回我的分数够不上,没考上。
我没有放弃,继续边工作、边复习。当时我们家有一个浓郁的“大复习”氛围,我、表哥、堂姐,大家一起复习。那时没有什么考试辅导教材,考什么,怎么考,谁都不清楚。只记得当时上海有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很紧俏。姑妈千辛万苦地买来了一套,我们几个轮流看化学册、物理册、数学册等,努力复习迎考。
1978年夏,我第二次参加了高考,还是报考二医。这回我考上了。
当年的录取通知书来得很晚,直到1978年的国庆节,我还在交警队上班,交警的工作是越到节假日越忙碌。10月3日早晨,我正在队里值班,领导找到我说:“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10月6日就是医学院报到的日子。不过,今天的班你得照常上。”
就这样,10月3日,我当了人生中最后一次的交警。10月4日、5日,在单位办理完各项离职手续。10月6日,脱下警服的我,去二医报到。
我上大学了! 当时整个人感觉还是云里雾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毕竟,读大学距离我们这批人已经感觉很遥远了,一切跟做梦一样。
老师满腔热情地教,学生拼了命地学
记得我们在医学院的大礼堂上了第一节课。一届学生满满当当坐了500多人。一下子招了这么多人,宿舍不够用了,当时学校就以市中心人民广场为圆心画了一个圈,一小时车程以内的学生回家住。这样,我就每天从虹口的家里,骑40分钟的自行车开始了“走读”生涯。直到一年后,我才搬进了二医的宿舍,这以后我再没有离开过二医,整整39年,从医学生成长为医生、老师以及学校的管理者。
说起来,当年填志愿,冶金、化工类是很火的。但我坚持学医,与家庭有关。我的父亲、姑妈都是学药学的。家里认为,医学传统需要有人继承,所以我和弟弟都报了医科。我的父亲是家里第一代大学生,骨子里坚持认为读书是正途,是个人报效国家的必由之路。
在医学院,当年我们这个班100多人,年纪最大的1946年出生,已经30出头了,年纪最小的1961年出生,属于应届高中生。同学们的年纪差了十多岁,这在现在的大学生看来恐怕不可思议。
当年班里有一个1947年出生的老大哥,他的女儿已经读小学一年级了,他则开始读大学一年级。老师上课时说到儿童腹泻这章,他就不停地提问。原来,他的女儿那阵子正好闹腹泻,他把课堂变成挂老师的“专家门诊”了。
虽然有年龄差距,大家的学业水平也参差不齐,但当时不管是谁,都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不管年龄大小,几乎所有人都有一个共识:我一定要上好这个大学。
当时印象很深的有一批老师。记得王一飞教授当年还是讲师,他的课气氛很活跃。到了考试季,大家都想找他复习,他就把5个班的学生集中起来,在大礼堂给大家上总复习课。还有一个解剖课的老先生,是早期美国留学生,谦谦君子,课上25个同学用一具尸体,必然会有人需要站在第二排观摩,为此,老先生总是不厌其烦地对大家说:“个子高的,谦让一下女同学、个头矮的学生。”
医学院当年还有夜自修,晚上不上课时大家就自修,从6点半到晚上9点半。因为医学知识很多要靠背诵的,没法靠小聪明,大家都自己整理笔记,厚厚一沓,写得密密麻麻。当年的氛围感觉就是:老师都是满腔热情在教,大家满腔热情在学。
很多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1983年,到了毕业季。我以全班第三的成绩,又是大班长,拿到了留校名额,留在了医学院附属九院。
我们这个班入学时100多人,最后96人毕业,其中16个人留在医学院本部或附属医院,更多人分到了各个医疗机构。
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出国潮”,我们这96个人里,一半以上去了国外留学。口腔专业比较容易独立执业,当时就有20多人在国外摸爬滚打一番后,独立开了诊所。如今,约1/3的同学在海外,除了少部分转行的,一部分开业,更多人在国内的各大医院里,成了口腔科主任或学科带头人,挑起了大梁。
我真的很感慨,40年前的这次考试,真是改变了一代人的命运啊!
如果没有这次考试,我可能依然在马路上指挥着交通,我并不是说职业有高低之分,但实事求是地说,因为这次高考,让个人的成才、理想、报效祖国的方式得到更大程度地释放。
在当交警前,我还当过3年的农场职工。我是1955年生人,1971年初中毕业,1971年10月分到长兴岛前卫农场,这年我16岁半。1975年2月被调回市区当交警。当交警,在当时算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一报到就发了挺帅气的制服。报到之后分队长跑来问:会骑自行车吗? 会。当场就发了一辆自行车。不会骑车的,发了一张月票。记得那天,我骑着崭新的“永久”回家,抬头挺胸的。居委大妈跑到弄堂里找我妈说,“你们家大麟争气啊。”
不过即便如此,两年后,当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时,我还是想读书。
我的弟弟在1977年考上了上海医科大学,表哥考了同济建筑专业,毕业后当了公务员。堂姐考入上海大学机械学院,毕业后回了之前的老单位仪表局上班。
我们这批人,可以说既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迫切地想改变国家的命运,想要变得更有力量、想做出更大的贡献。如今回想,这次考试的深意大概也在这里吧。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教授,长期从事口腔医学方面的临床、教学与科研工作。曾任上海交通大学党委副书记、交大医学院党委书记。78级上海第二医学院口腔医学专业学生。
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学习热潮
【口述人】 杨东援
■本报首席记者樊丽萍 执笔
从1977年参加高考,阴差阳错地被同济大学从贵州“捡”来上海,一眨眼,40年过去了。现在的很多年轻人恐怕难以体会,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这一年的高考意味着什么。1977级的高考生进入大学后,刻苦学习是一个群像,后来各行各业的大量精英和骨干人才都是从这一届学生中走出的。
作为1977年的高考生,在我看来,我们不仅抓住了一次圆大学梦、改变人生的机会,我们也共同经历了一段如今想来非常让人留恋的、良好的大学学习氛围。这是在特殊的历史环境下我们1977级学生所共有的一笔精神财富。
幸运地被同济大学“捡”到了上海
1977年,中断多年的高考恢复了。消息传得飞快,不过和很多人一样,我知道可以参加高考时,离12月开考大概不超过2个月的时间。
那时,我已从内蒙兵团回到贵州,在贵州省安顺市轻工业局当办事员。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我参考了,第一志愿是成都电信工程学院,因为除了工作中接触过半导体外,我对大学的其他专业基本一无所知。
考试后,我回到单位老老实实工作,因为感觉自己不出所料地考得“一塌糊涂”。没想到有一天,我突然接到通知,被同济大学录取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一头雾水,立马和省里的上海招生组联系———压根谈不上高兴,就担心招生组搞错了,耽误我在贵州本地升学。
因为填高考志愿时,我根本没有填上海的学校,怎会被同济大学录取呢? 后来才知道,之所以能“撞大运”,是因为上海招生组到贵州晚了,考得分数更高的学生都被其他捷足先登的院校挑走了。就这样,我被同济大学“捡”到了上海,开始了全新的人生。
到同济报到时,我非常忐忑。首先,自己被城市道路与桥梁专业录取了,可对这个专业学出来是干嘛的,一无所知。其次,我们这一代人初中学习是不完整的,基本是以小学的文化水平考上了大学。考是考上了,可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我们这个班一共80多个人,年龄最小的只有15岁,是应届生,最大的35岁———几乎是两代人在一个班里读书。我考上那年是25岁,年龄正好处于中段,学业水平则是处于中下游。记得开学初有个摸底考,我们班级里有7、8个同学高等数学和英语免修。而我当时英语连26个字母都还写不清楚。
共同学习,同窗情谊最是珍贵
虽然学业水平差异非常大,但我们这一届学生的学习主动性非常强。
就举一个例子。那时的同济大学食堂里钉着一排排挂钩。每个挂钩上,挂的都是一个个黑漆漆的布袋,里头装的是饭碗。早上出门我们就随身带着饭碗袋子,中午吃好饭,把碗洗了装在袋里挂墙上,然后不回寝室,直奔图书馆看书。
基本上每个同学学习都很刻苦,这样的氛围里,你不努力也不行,每个人都被一股好学的风潮推着走。
入学时,我总体上停留在小初水平,但一个学期后,我的高数就考了满分。这时,我对大学生活的恐惧感才稍有减轻。老实说,仅用了一个学期就完成“逆转”,除了自身努力,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同学间无私的帮助。
那时,我们遇到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就第一时间向同学请教。成绩好的同学绝不会担心辅导了其他同学后会被赶超;遇到困难的同学也不会感觉请教同学不好意思。同学们在一起学习,非常愉快。
所谓同学,就是共同学习的伙伴,彼此间不存在激烈的竞争关系,追求的是共同进步。几十年后回忆这份同窗情依然非常可贵。
追随兴趣自主学习
今天我们回忆1977年高考,很多人感慨,这次考试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情况确实如此。但我们不妨再回头想想:为什么这些人能够如此幸运,抓住了这次高考的机会呢?
还是拿我们班来说。当时高考考上来的学生,读过一年或两年高中的并不多,很多人都只上过小学,初中教育并不完整,但后来走上工作岗位,在不明白知识能够派什么用处的年代,他们都在有意识地自学,出于自己的兴趣或好奇心学习。后来有学生问我:你们当时学习的动机是什么? 我的回答是:没什么动机,因为在自学时,我们并不知道今后大学这扇门会朝我们打开。
谈到大学学习的专业,我们这代人的选择和现今的大学生也有一些不同。当时的“学霸”喜欢选什么专业呢? 可不是按照就业前景好来选的,因为毕业都是分配工作,没有就业好不好一说。学习能力比较强的学生,一般会选择学习难度相对高、挑战性较强的专业。在我们班,大多数“学霸”都对桥梁方面感兴趣。相比于道路专业,同学们觉得桥梁涉及的力学知识更复杂。
为了纠偏这种想法,当时的老系主任来给我们上过一节课。这节课有意思极了,他上来二话不说,埋头在黑板上推导一道题目,一写就写了20分钟。全班鸦雀无声,因为即便是学习最好的学生,也看不懂他的公式推导。后来,老师突然停下来,告诉我们,这是道路力学的一个计算模型,然后耐心地给我们介绍了公式推导的思路。
这节课后,班上的“学霸”又自发聚在一起,一连讨论了2个多小时,才算勉强理解了一些。这下,我们被“吓”倒了,原来道路方面值得研究的课题也不少,对专业才算有了一些比较全面的了解。
老师言传身教,影响很多同学的一生
我们这代人,很多都会有意无意地提到当时任教的一批老师。这也是一个令人钦佩的群体。
我本科时听过范立础院士的课。范先生讲课非常生动,他能把很深的学问讲得很有趣。记得范院士曾教导我们,一个人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条件下,都要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自己就是如此,在特殊年代,即使被关在牛棚里还在专心做科研。
本科毕业后我留校工作,后来读研读博。对我影响至深的还有导师朱照宏先生。记得我做硕士论文时用了一些比较新的研究工具,和朱先生一起讨论时,他让我把最主要的参考书目列出来。我记得自己列了十几本,后来再去图书馆查阅,竟发现每一本书尾页的借阅条上,都留着朱先生的签名! 原来,他是全部看完了这些书再来和我讨论的。后来,我做博士论文,朱先生写了20多页的笔记,与我讨论,治学严谨,深深影响着我。
当时在大学任教的这批先生,很多时候是结合自己的经验,和我们在一起同步学习新的专业知识。这些教授对教学的投入、对学生的负责,真正发挥了言传身教的作用,影响我们一辈子。
同济大学交通与运输工程学院教授,长期从事城市交通规划、交通需求模型、智能交通系统、物流系统规划等方面的研究工作。曾任同济大学副校长。77级同济大学城市道路与桥梁专业学生。
生命中最重要的契机
【口述人】 丁建平
■本报首席记者许琦敏 执笔
我是1977年12月参加的高考,那年16岁。时光如白马过隙,转眼近40年过去了。自高考进入南京大学的校门后,我就一直在学校和科研机构工作。现在回想起来,在我人生起步之刻,是高考带给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契机。
姐姐的一句话让我叩击南大校门
1977年恢复高考,这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对我来说,却刚好赶上了人生的出发点。
我老家在江苏靖江季市镇,我就读于镇上的高中,恰好1977年夏天毕业。因为入学早,又碰上两次学制调整,我16岁就高中毕业了。
当时高中毕业生相当一部分要上山下乡,留城工作是少数,另又有“早下乡,早回城”的说法,于是家里就让我早申请去农村锻炼。可按照规定,学生要年满18周岁才符合条件,我就没能下成乡,而是去了一个建筑工地当搬运工。如果当时如愿下乡,或许我的人生道路就完全不同了。
我才去建筑工地工作没多久,社会上就开始传“恢复高考”的消息。到1977年10月 《人民日报》 发表了社论,高考恢复的消息得以正式确认。高中校长和班主任老师闻讯就找到我家,动员我参加高考。我在高中时候成绩名列前茅,父母又向来很鼓励子女读书,这样,我和我初中毕业的哥哥就准备参加高考。
那个时候中学课本的内容很简单,教辅书、资料都很匮乏,父母只好发动全国的亲戚一起帮助寻找和收集复习资料,找到了就手抄复印下来,寄回老家,供我和哥哥复习使用。
我比较占优势的是有一个姐姐,她天资聪慧,勤奋好学,是文革前的大学生,从南京工学院 (现在的东南大学) 毕业后在江苏淮阴工作。她帮我找到不少复习资料。有次她出差顺道回家,在帮我复习时提到“f=ma”(牛顿第二定律)。我一下子懵了,因为当时的中学课本所涵盖的内容还很初级,没有教过这个公式。姐姐说:“就这样还想去高考啊?!”她的话让我颇受刺激,感觉自己知识太匮乏,需要加倍用功学习备考。
我更感谢姐姐的是她在我填报志愿时说的一句话。当时,我父母对我和哥哥高考没把握,觉得我报考镇江农机学院、苏州丝绸学校比较保险,只要能上大学或中专就很欣慰了。但姐姐却对我说:“你还年轻,要知难而上,有更高追求,应该报考南京大学。如果今年考不上,明年还可以再考。”的确,这句话对我今后的人生态度和格局具有很大影响。当时陈景润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中的“1+2”,引起轰动,激发了年轻学子对数学的巨大兴趣,我也不例外,因而填报了南京大学数学系,但后来被南京大学化学系录取。这奠定了我一生从事科研工作的基础。
有生以来第一次去那么遥远的地方
那年我考进南大,哥哥考进了中专。文革10年后首次高考,家里两个儿子能幸运考中,得以读书深造,这在季市镇上也算得上是一件喜事。于是,经济并不宽裕的父母特地拿出积蓄摆酒请客庆祝了一番。
1978年初,我提了一只柳条箱和一个网兜,独自一人乘坐长途汽车从靖江到了南京,这也是我当时记忆中有生以来第一次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学长接站、住进宿舍,我和一个同样16岁的同学一起走在汉口路上的南大校园,感觉学校好大好美! 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南京新街口的人民商场买东西,柜台营业员看到我们戴南大的校徽,却又是中学生的模样,就问我们校徽哪里来的,我们骄傲地说:我们是刚考进南大的大学生。她们不太相信,认定我们的校徽是路上捡来的。
南大化学系是全国高校中的重点学科,77级一共招收了4个专业,每个专业约30人。为了培养我们这一级学生,学校选拔了最好的老师和辅导员。因为当时没有教材,老师们就一面上课一面编写讲义,我们前两年的专业基础课都是这样的油印教材。
大课的主讲老师可以不用讲稿,一气呵成从头讲到尾,公式的推导也是一黑板接着一黑板,没有任何停顿;答疑课老师诲人不倦,解答同学们的各种问题和疑惑,常常是忘记了下课时间和饭点;实验课老师认真准备实验仪器和试剂,纠正各种不正确的实验操作,严格把关实验数据的真实性和可靠性。老师们的渊博知识和敬业精神,我至今记忆犹新,他们是我终身学习的榜样。
我所在的班级里,同学年龄跨度从16岁到32岁,相差一轮,不过大家都极其珍惜来自不易的读书机会,争分夺秒,废寝忘食,学习的劲头无与伦比。我们每天清早起床后首先去教室占位、锻炼身体、背诵英文单词,然后上课、泡图书馆、如饥似渴地看书……这几乎都是常态。记得第一个暑假,由于遇上南京罕见的高温,学校决定先放暑假再考试,结果大部分同学都没回家,整个暑假就留在学校里复习。实在太热,我们就跑去盥洗室,将一盆凉水从头冲到脚,再回寝室看书。
我们班年龄大的同学社会经验丰富、基础扎实、知识面广,在班级活动中往往更有发言权,不过我们这些年龄小的同学记忆力好,很多学习资料、教科书过目不忘,考试相对占优势。同学们都很有抱负、理想、社会责任感,也有很多同学多才多艺。在学习之余,我们也探讨人生、交流梦想、取长补短,四年大学生活中结下的同窗友情成为我人生中的宝贵财富。
我把大学时代的很多照片收在了一本影集里,这些照片大多数是我们自 己冲洗的。因为学化学,同学会从实验老师那里要些化学试剂,自己配显影剂、定影剂,然后借实验室的暗房自己冲洗。这些照片留下了我们青葱岁月最珍贵的记忆。“人生从这里起步”,当我写下这句话的时候,踌躇满志,真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属于我们。
参与并见证中国科研腾飞
1982年1月,我们从南京大学本科毕业。很多同学怀着满腔热情,奔赴祖国的四面八方,去高校、科研机构、企事业单位,参与到“四个现代化”的建设中。也有部分同学考取研究生,继续学习深造,我是其中一员,南下到地处广州的中山大学读研。
1985年初,我又到上海复旦大学攻读博士,毕业后进入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从事博士后工作。此后,我作为德国洪堡学者赴柏林自由大学从事科学研究,两年多后又从欧洲越过大西洋到美国新泽西州立大学继续科研生涯,直到2000年底获得中科院“百人计划”支持回国工作,加盟中科院上海生物化学与细胞生物学研究所。
我从1978年初进入大学校门之后,一路走来一直在高校和科研机构,从学生成为了一名科研工作者。回想起高中毕业后去建筑工地搬运砖头的日子,恍如隔世。
令我感到欣慰的是,作为一名幸运的77级学生和一名科研人员,我参与并见证了中国这十几年科研腾飞的历史性时期,并能踏踏实实地为我国生命科学的发展付出自己的绵薄之力,回报恢复高考之后我收获的丰厚的人生历练。
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物化学与细胞生物学研究所研究员、国家蛋白质科学中心 (上海)执行主任,长期从事与疾病相关的重要蛋白质的结构、功能和分子机制的研究工作。77级南京大学化学系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