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吉崴在发言中

姚吉崴的微信公众号截图

文汇网讯（记者史博臻）年年说、年年议，年年警醒、年年呼吁。再谈保护历史建筑，还能挖出哪些新梗？适逢文化遗产日，以及回顾上海历史文化名城三十周年，几天前，在修缮一新的原徐家汇大修道院里，市规土局等部门举行了一系列学术研讨活动。在一众专家学者堆儿里，一张特别稚嫩的学生脸格外扎眼。

    原来，上外附中高二学生姚吉崴受主办方邀请，作为市民代表上台发言，起因是他做了一个有关风貌保护的微信公众号。

    小姚今天接受记者采访时透露，他的这条启蒙之路，有幸得到同济大学建筑学教授阮仪三的支持，并与邬达克纪念馆馆长刘素华私交甚好，他们的指点让这份兴趣爱好生根滋长。小姚正着手准备出国留学，将主攻建筑文化遗产方向。

    初三年级就在考虑提炼上海的精气神

    小姚的公众号叫做“Looking Glass”，这个名字源于《爱丽丝漫游仙境》的姐妹篇“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讲述了爱丽丝爬进一面镜子后看到的奇妙世界。他希望借此将身边的老房子和背后的历史展现给大家，领悟到人们与这座城市之间的联系。

    起先，小姚对历史建筑着迷的原因是受居住环境影响，颇含古意的法华镇路带给他无限启蒙。“那些铭刻在历史上的大事就发生在我家周围，几栋风尘仆仆的老房子居然埋藏着无尽往事，我却很少注意过。”

    读初三时，小姚以上海历史建筑现状为主题展开了社会调查，造访了许多老房子和一并老去的主人们，从中发现了上海的历史建筑保护尚存不足，比如某些有过度商业化的趋势，而另一些没有得到恰当的保护。同步进行的民意调查也暴露了人们的认识偏差，很多新上海人、外国人只把上海视为一个国际化现代化大都市，即便一些上海本地人对老建筑背后的故事也知之甚少。

    小姚坦言，起初觉得历史建筑无非是大师设计或名人住过的房子，才会卓尔不群。“一开始做公众号时，我也只是把欣赏的目光停留在‘哟，这栋房子蛮漂亮的，不错不错’的水平上，之后便学会翻找背后的故事和历史，在感叹风云激荡、历史人物的悲欢离合后，学会思考一栋历史建筑记载的可能就是一个人的故事，但当许多历史建筑集中在一起时，呈现出来的便是这座城市的态度和气象。如果‘Looking Glass’能够提炼出上海精气神的一点一滴，那便是我最大的喜悦了。”小姚谦虚地说。

    阴暗的保姆楼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去年9月1日，小姚发出了第一篇讲述武康大楼历史的文章，目前已更新25篇。由于学业繁忙，平均每两周更新一次，写每一篇文章前必须实地走访，遍稽群籍，抒发所想所见所思，每一篇都有过千的点击量。

    小姚对历史建筑的初始印象多半来自父母所述的往事，这样一来，与历史的厚重感拉近了距离。写武康大楼时，他说道：“我出生后第一次理发便是在武康大楼下的一个名叫紫罗兰的理发店，也算是我和它的一个私人记忆吧！”

    写国际饭店则是为了满足妈妈的心愿，两人特意去重温了这座“帽子掉地上的楼”。他说：“以前老家的亲戚来上海，放下行李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国际饭店门前，仰起头来数数饭店的层数，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的二十四层一般。由于楼层太高了，朝上看时，帽子常常从脑袋上落下，这也成为当时上海滩流行一时的梗，每当父辈想起国际饭店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帽子掉地上的楼’。”

    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时，小姚特意参观了四行仓库抗战纪念馆，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蜂窝一般的西墙上，斑斑驳驳、惨灰惨灰，在周围的绿树和拢着“70”二字的鲜花中，好像一张黑白照片误插进了彩色拼图中，他感叹道：“曾经远离的历史需要回归，而四行仓库迈出了令人欣赏的一步。”

    在这些文章中，描述南昌大楼不为人所知的目的和功用，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抽丝剥茧的发现让小姚吃惊不已，进而析离出小小街区的等级制度。“据说当时的南昌大楼佣人屋里设有一个小铃铛，主人在大楼里揿一下佣人便会随叫随到。由于它独特的主仆分隔设计，南昌大楼在当时的上海被奉为‘等级森严’的标志，也引起了很多的非议，华贵的高级住宅和它阴暗不见阳光的保姆楼始终是个话题。”

    抛开对人性的剖析和道德上的谴责，他觉得这种建筑设计实则体现了一种创新：“即使主人和佣人住在一片屋檐下，也不代表这表面功夫会让佣人们有平等的感觉，反而时时置于主人的眼皮底下，手脚都不敢伸展。一间虽小但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房间也许更会让他们感到独立和尊重，就是离上班的地方住的近了点嘛，对吧？”

    从第一篇到第二十五篇，小姚的进步有目共睹，文笔和观感愈发成熟，对历史建筑的热爱与日俱增，他的认真感染了很多人，公众号吸引了全国各地近千名粉丝。

    三十年后，“中学生设想”还会出现吗

    很多人都不一定知道，我们现在所见的南浦大桥螺旋式引桥，其实出自三十年前一位中学生的设想，他在给市政府的信件中写道，螺旋式引桥能够减少拆迁量，又可满足交通功能，这一提议终被采纳。三十年后的今天，又有多少中学生具备毛遂自荐的勇气和底气呢？当然，前提是社会各界给予他们宽容接纳的机会，使得公众参与不致成为一句空谈。

    小姚告诉记者，关于历史建筑方面的资源其实很丰富，只要有空，自己会去参加面向公众开放的交流讨论会，比如铜仁路上的绿房子、邬达克纪念馆、复旦大学都有不少类似活动举办，阮仪三、刘素华就是在这些场合中结识的。

    那次做社会调查时，阮仪三邀请他来家中做客，从多角度分析了部分历史建筑得不到恰当保护的原因，他屡屡被阮教授的激情和为历史建筑奔走的声音所打动。

    刘素华既是他的粉丝，也是他的引路人，在多种场合表达对小姚的欣赏。刘素华接触的建筑迷们大都默默无闻，深耕一隅，几十年如一日。好多光景，会看到他们一手提着菜，一手攥着大叠资料来邬达克纪念馆考证。“上海的历史建筑保护工作走在全国前列，与他们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刘素华说，“邬迷”大多比较年长，这两年纪念馆有意偏重年轻群体，开展参与性、趣味性极强的活动，为的是吸引像小姚这样的新生代，有了他们的参与和关注，老上海的风仪才不会被新上海的流光溢彩所湮没。

    这次正因为刘素华的引荐，小姚才有机会在这个公开场合与大家分享他的经历，进而感染一批人。市规土局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文化遗产不是僵化无趣的东西，它会吸引人去了解、探索。市民对公共性活动有参与热情，作为政府部门有义务畅通渠道，邀请他们来讲一讲、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