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福岛县富冈町的樱花如期盛开，但由于距泄漏的核电站仅数公里之遥，这个知名景区近五年来一直处于封闭状态。这落寞的场景或许也是整个福岛县的写照。东方IC

本报见习记者吴雨伦

4月初，福岛县双叶郡富冈町的樱花即将迎来花期。这里的夜之森地区是日本东北知名的赏樱景点。樱花如期盛开，只是美景落寞。富冈町距离泄漏的福岛核电站仅数公里之遥，迄今仍属强制疏散区域。除了清理人员，富冈町几无人烟。2014年，应町长宫本皓一请求，日本政府对这条2.2公里长的樱花隧道的部分路段进行了去污，以便被疏散至各个避难所的全町居民可以临时返乡赏花。也确实有少量当地居民在花期专程赶来，隔着写有“禁止入内”字样的栅栏远远地观赏，借此或许能一抒思乡之愁。

五年前的3月11日，大地震引起的核泄漏，令福岛这个日本东北的无名之县，一度成为全世界瞩目的焦点。五年间，“世界上最危险的城市”“无人鬼城”等有关福岛的传言四处流行。地震制造的满目疮夷或许可以修复，但福岛的伤痕需要更长的时间弥合，“偏见”成为了福岛人心头最大的痛。“我们渴望外界了解福岛真实的样子。我们正在复兴。”福岛县政府上海事务所所长十二所谦表示。

尚有10万居民流离失所

去年9月，因核事故居民全部撤离的楢叶町小镇，率先取消居住禁令，成为首个让县民重归故里的核灾区城镇。几年间，被海啸和地震损坏的小镇的基础设施修复完毕，受到核污染的土壤和房屋得到净化处理。据十二所谦介绍，除避难指示区域，福岛县80%的基础建设复兴工程已经完成，另有15%的工程也在进行之中。

然而距离地震五周年，福岛依然面临着严峻的现实。核事故发生后，日本政府以福岛第一核电站为中心分别划出了半径20公里的强制疏散区域和半径30公里的建议疏散区域。五年过去了，核电站周边20公里范围内仍是禁区。目前，福岛尚有10万人流离失所，避难指示区域仍达全县面积的7%。避难指示区域的县民只能住在临时安置房中，短期内难以回归故土。

比起漫长的基础设施重建，清除核污染是摆在福岛面前的更大挑战。十二所谦表示，学校、政府机关、住宅区如今成为重点除污区。除污人员拿高压水枪冲洗墙壁、屋檐等，并将这些地区的土地挖掉三厘米。然而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福岛核电站泄漏物质的清理工作至今充满争议。大量被清理出来的受污染的土与水被封装后堆放在核电站外围。“一下雨，山上的辐射颗粒就会被冲刷到平原，刚刚净化的土地又被重新污染。目前的清理工作是恶性循环，辐射物是从一处被冲刷到了另一处。”

考虑到此，福岛政府将在隔离区建造一个大型废料放置场，暂时储存冲洗下来的核辐射废料。日本计划在更远的未来———30年内———于福岛之外建造一个核废弃中心，将核辐射废料进行燃烧废弃。核辐射废料是个“烫手山芋”，加之核事故的教训，日本政府显然很难获得地方政府同意，这让核辐射废料最终处理的前景并不乐观。“这个选址当然现在还没法确定。放在东京，东京人不满意;放在大阪，大阪人也不满意。”十二所谦无奈地表示。

恶意风评仍困扰着福岛

受到核辐射的影响，福岛的重建进度比岩手、宫城两个受灾县都来得慢，“核电厂完全夷为平地需要40年”。而外界关于福岛的报道也依然困扰着福岛上下。“我们要向外界传达真实情况”“恶意风评影响人们对福岛的印象”，这是十二所谦在采访中说的最多的两句话。福岛核事故是否导致了一些病变与食品安全是否受到影响，是外界所关心的重中之重。

30年前，前苏联发生史上最严重核电事故———切尔诺贝利事件，当地数千名儿童罹患甲状腺癌。十二所谦表示，正因为切尔诺贝利的前车之鉴，福岛县决定启动大规模的甲状腺检查。2011年起，每年县政府都对全县未成年人进行甲状腺超声波检查，对象为核事故发生时年龄在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总计约38万人。虽然有部分人被检查出甲状腺结节症状，但与整个日本相比，比例并无区别。

去年10月，被指派前往福岛第一核电站作业的工作人员因辐射罹患白血病，厚生劳动省决定认定其为工伤，一时间引来各方对核辐射的担忧。据《华尔街日报》　报道，目前仍在灾区奔走的两万多名清理人员除了面对健康风险，心理上也承受着巨大压力，很多人出现了焦虑、沮丧等创伤症状，这一情况同当年清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人相似，而后者中的很多人至今忍受着病痛。

“7%的避难区域确实属于高危区域，但另外93%的地方辐射量每年都在逐步下降。而这些区域的辐射量本就不高，与世界上其他地区并无区别。”十二所谦表示。日本政府每天都会进行辐射量更新，而在楢叶町小镇，政府建筑、医院、超市和路旁到处都装有核辐射测量仪。

核事故还打击着外界对福岛食品安全的信心。长期以来，因特殊的地理位置，福岛出产的水果及农作物深受日本国内欢迎，乃至行销海外。然而核事故发生后，各种关于福岛农产品遭受核污染的消息不绝于耳，曾一度多达12个国家拒绝进口福岛农产品。提起福岛农产品，人们谈“核”色变，退避三舍。据十二所谦介绍，数年来，福岛县政府在消除“偏见”上做出很多努力。日本的食品安全指标本就高于美国与欧洲，而福岛县的检测标准比日本政府所设定的更高，对农产品采取了世界最严格的、多达六道工序的检测制度。但消除外界的看法，确实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重建完毕或需半个世纪

“从福岛开始”，这是福岛县复兴的口号。曾深受核爆影响的广岛在战后70年后已浴火重生，这座拥有百余万人口的现代化城市是日本本州岛西部的中心都市。走在广岛市区，若不是核爆遗址的存在，似乎感受不到广岛人曾遭受的创伤与悲痛。十二所谦表示，福岛人如今的心境与当年的广岛人相同，希望一切回到原来的样子，过着正常的上班、吃饭、喝茶的生活。

十二所谦还表示，如今政府着力于首先将核辐射降到标准值，让福岛县县民回到自己的家乡。当然仅做到这一点并不足以吸引当地家庭重返家园。这里还缺乏就业岗位、娱乐设施、幼儿园和学校。正如楢叶町的镇长行枝松本所说:“重建不是从零开始，而是开始于零下。”

对此，福岛县正开发一些新项目，如风力发电、水力发电、太阳能发电等，一些学院与医院的基础设施建设也被摆上日程。楢叶町修复了养老院和一所医院，2017年春季镇上的小学将修复完工。当他被问到真正完成重建需要多久时，十二所谦表示，“考虑到那些受污染严重地区，真正重建完毕需要50年时间。但福岛终将成为一个安居乐业的地方，县民也会回归原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