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排姑娘高举国旗庆祝胜利。
郎平(右)与赖亚文都曾是女排功勋球员,如今成为教练组的好搭档。
均Osports
■本报特派记者 沈雷
魏秋月起球,朱婷的四号位强攻被日本队勉强挡住,无攻过网,魏秋月没有丝毫犹豫,依然将球起给朱婷,拥有绝对制空权的中国队主攻将球结实地打出一记直线。25比22,总比分3比1。终场哨声响起的同时,早已按捺不住的中国女排教练组与工作人员冲入场内,和队员们拥作一团。时隔12年,中国女排再一次夺得了世界杯的冠军。
郎平却依旧保持着超脱。许是见惯了胜利的场面,她没有加入庆祝的行列。本队工作人员、记者或是国际排联官员,时不时有人上前向郎平祝贺,淡定的握手,浅浅的微笑,让人几乎忘了这其实是郎平第一次身为主帅获得世界排球三大赛的冠军。
出发即是一次别离
比分与结果,其实无法说清这个登顶过程的艰辛。
列队站上颁奖台,中国女排队员们手举三件球衣——12号是惠若琪的,11号与3号则分别属于徐云丽和杨方旭——三人都因为伤病无缘世界杯赛。小惠身为队长,是郎家军从不缺席的核心;副攻徐云丽经历了上一个奥运周期的大赛,经验丰富;替补接应杨方旭正在状态,已是阵容轮换不可缺少的一环。但她们都倒在了出征前。而老二传魏秋月膝盖重伤,这一年几乎都处于康复阶段,没怎么打比赛,世界杯上仅有的几次出场,是郎平和教练组在考察她的运动能力,以及类似于最后一场最后一分的亮相这样的“情感”动作。
中国队这一年的备战计划本就以世界杯为重心,因此敢为天下先地做出主力轮休、二线出战世界大奖赛总决赛的决定。但一系列密集发生的意外伤病,让中国女排的出征前景蒙上阴影。
在宣布世界杯参赛名单的那一天,郎平哭了。“这一年出了那么多伤病,只是觉得委屈。替队员和全队感到委屈。准备了两年多,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出状况。”被突如其来的伤情“憋在那儿”了,郎平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想明白这件事却也不难,“只有自己学会面对,才能做好队员们的工作,才能一场一场地去打比赛。”郎平就这样迅速地收起了自己女性的那一面。用她自己的话讲,相比十余年前第一次执教中国女排,再作冯妇的自己年纪大了,经验多了,“也更有承受力了”。
逆境方是一种成长
学会面对现实,不代表能够学会面对对手。
对于突然之间少了队长和主攻点、队员平均年龄只有23岁的中国女排,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首战塞尔维亚,中国女排胜得有些勉强,第三战就遭遇夺冠热门美国,更是被对手打了一个干脆的0比3。
“第一阶段对我们实在太困难了。我们没有打出自己的排球,大家都想努力,但越想越乱。”郎平所说的困难,在第四场对阵韩国队时达到了顶峰,朱婷在纠结的第四局伊始崴伤下场,两队的比分交替上升,在13比14时朱婷经过简单治疗后再次出场,情绪好转的中国队终于逆转拿下这场输不起的比赛。总体而言,赛程对中国队有利,第二阶段连战古巴、肯尼亚、阿根廷,年轻的中国女排找到了喘息的机会,“对手整体实力较弱,队员们逐渐通过比赛找回了感觉。”朱婷也获得了足够的休整时间。
年轻人的情绪波动不会如此简单地被治愈。与日本队的最后一战,首局胜得轻松的中国女排又在次局出现异常,18比16领先时被对手连得6分,一举拉开比分差距,总比分被扳平。“日本队没有任何变化,变化的是我们自己。队员们太想拿下比赛,动作都做过了。”在场边布置战术喊哑了嗓子的郎平,这时候反倒淡定地坐回了教练席,“我知道,这时候无论我布置什么战术都没有用,她们的脑子里已经什么话都装不进去了。因为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会有这样的感受。这些是她们必须经历的,然后从中成长。”
年轻更是一种资本
“成长”,是郎平在比赛阶段中对外提及最多的一个词。
确实,她手下的这支中国女排足够年轻,年轻到时常会在场上出现全90后阵容,年轻到出生于1994年11月的朱婷自称“我是一位老队员”。原本只有杨珺菁和魏秋月拥有世界杯参赛经验的青涩队伍,却在一波三折后赢下了世界冠军的头衔,这段本有些忐忑的征途收获了一个最美好的结局。
“对于年轻人,这是人生的一次体验。也希望她们能更努力地看到,自己还有很多潜力可挖。”没有谁,会比郎平更满意如今这个结果。二度接手中国女排后,郎平一直在实施自己的革新计划,拿她自己的话来说,“让球队更理解世界排球的最新动态,让队员跟上世界的脚步。”简而言之,年轻化、高大化、位置模糊化。与前四的塞尔维亚、美国、俄罗斯相比,中国女排不仅平均身高不相上下,平均扣球高度和拦网高度更是四强之首;而选手的年轻又进一步强化了运动能力。位置模糊化也是郎平力推的措施,在世界杯上的这支中国女排有先发与替补之分,却无主力与边缘的区别,除了朱婷,任何选手都可以被替换。这既是伤病频出后的客观现实,也是郎平主动的变招,“没有固定的位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每个人都可以随时上场,这符合世界排球的发展潮流。”
可以说,如果没有伤病的影响,如果能在一传和小球串联上做得更好,这一拨中国队员很有机会在未来几年内统治排坛。“现在虽然我们已经证明了自己,但我们要有更高的目标,要有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队长曾春蕾将全队的新目标描述为“排球人共同的梦想”,不言而喻,自然是一年后的里约奥运会。自信是成长的动力,自负是进步的阻力,说着“里约我们从头再来”的郎平大抵应该最是明白,庆祝完今晚,中国女排的下一步便是分清自信与自负的界限。
(本报名古屋9月6日专电)
悄无声息的世界杯
■本报特派记者 沈雷
步出赛场时,名古屋市立综合体育馆外早已恢复了平静。数千本地观众安静而迅速地消失在雨夜中,方才馆内的喧闹已成为属于这届女排世界杯的记忆组成部分。
其实这份短暂的热闹,也仅仅只是局限于赛场的方寸之地。想在熙熙攘攘的名古屋城内寻找世界杯的痕迹,是一件徒劳无功之事。即便是山间小城松本,甫升入足球J联赛的松本山雅队的海报张贴在大小商铺之中,而被视之为国际大赛的女排世界杯却如同隐身,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去。除了东道主日本队的比赛,其余诸多场次的门票在现场立等可买,售价3000日元左右,不过相当于普通餐厅中二人套餐价格。中午场与下午场的比赛通常入席者不过寥寥数百人,成班而来的中小学生是看台上的主力部队。既然票房难有起色,也就不难理解冈山组委会为何能大方地给予当地华人社团每场1500张免费票。而在公共电视上,身为官方转播商的富士电视台也只是直播有日本队参与的比赛,对于其他场次赛事甚至连新闻画面也不舍得多给一个。
这就是女排世界杯的现状。即便在以热爱排球著称的日本,它的影响力与号召力日渐萎缩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也不妨将这份疏离理解为审美疲劳——男女排世界杯两项比赛自1977年以来永久落户日本,在这里已经各自度过了38年的11届赛事。当年的日本与排球正处于热恋时期,本国男女队都是世界顶级队伍,排球也急需日本赞助商的资本投入,于是世界杯的永久落户成了理所当然的选择。
38年了,赛事吉祥物“Vabo酱”还在照样卖萌,几乎在全球所有球类大赛中绝迹的古典单循环赛制也仍在为世界杯所采用,但整个世界已经变了。无论男女排,日本队都无法再称得上世界强队(女队2012年奥运会夺牌只是一次偶发事件),尽管热衷于体育营销的日本商家仍然坚持赞助世界杯,但没有本国代表在竞技项目上的超强统治力,纵然存在赞助市场,也根本无法建立起类似NBA的生态。
与此同时,排球运动也深陷下滑通道,早就追不上足球成长的火箭速度,比起有NBA撑场面的篮球亦是远远落后。尽管开展运动的国家不少,但有竞争力的女排队伍不过四五支而已,一旦如本届世界杯这样少了巴西与意大利,比赛整体观赏性大大贬值。即便世界杯只有12支参赛队,但后几位队伍与前六之间存在着一条难以逾越的实力天堑,各国女排发展差距可窥一斑。在这样尴尬的时间点上,在欧美都无法形成职业市场的大背景下,国际排联更不能放弃日本这个市场,里约热内卢奥运会后、东京奥运会前,包括大冠军杯、世界杯、世锦赛在内的所有女排大赛全部在日本举行。这或许是承认难堪现实的一种写照。
(本报名古屋9月6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