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行镇那棵百年桂花老树前,当年房主人是否曾临窗弹琵琶?高桥镇上那口老井,已供了镇上多少代居民汲水……2011年,虹口区退休老人黄伟开始为上海郊区古镇拍照,几年下来,老人拍了32个古镇、374处美景,留下近3000幅照片。在他的镜头里,古镇生活有繁庶也有凋零,展示了一幕幕逐渐远去的生活场景。
说起古镇,很多人首先想起的是朱家角、南翔、新场等传统的历史文化名镇。黄伟说,其实上海有些“养在深闺”的古镇同样充满韵味,“很多老宅、老景一般外人都不知道,但经常有热心居民特意带我去拍这些场景。”
堡镇是崇明历史上四大古镇之一,因为远离市区,镇上保留了不少古迹。位于正大街的“顾宅”,据其后人介绍,这幢两层木楼宅子建于清代乾隆年间。徐章荣旧宅里,牌楼上还留有清朝末代状元张謇的题字,上面的砖雕非常精美,“黄昏时分,牌楼的古旧与落日余晖融合在一起,让人产生古旧又沧桑的感觉。”在光明街,还有一座四进三场老宅。女主人请黄伟看了她当年陪嫁的嫁妆,这套具有崇明特色的衣柜和柜凳,还雕刻着《西厢记》里面的故事。
有“金泽古桥甲天下”美誉的金泽古镇,随处可见江南水乡常见的小桥,在黄伟看来,这也是观赏游览的好去处。塔汇桥、如意桥、天王阁桥、林老桥、放生桥、万安桥……一座座小桥连接起古镇历史,最早的桥建于南宋年间,迄今已有850余年。如今在古镇上,居民在城里购物后,乘坐乌篷船回家的场景也不时可见。
尽管拍摄古镇是业余爱好,黄伟却很认真,有时为了拍出理想中的古镇效果,一个镇就要去三四次,甚至还会住一夜。一些古镇游客多,为了达到拍摄效果,他选择清晨和黄昏,“可能我老了,更喜欢清晨和黄昏时的古镇,生活很安静,慢悠悠的,仿佛时间也拉长了。”黄伟说,拿着相机信步闲逛,惊喜可能随时就会出现:清代老宅的二楼楼梯拐角处,储物柜柜门上雕刻着月瓶插梅花的图案;一间老宅窗户玻璃竟然是从意大利进口,这样的发现令他会心一笑,童年时,在高桥镇上那幢祖宅跑来跑去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
在拍摄中,黄伟将更多的镜头对准古镇的生活场景。清晨放在门口的马桶,打麦场上几乎已经绝迹的传统打麦农具,还有用茭白叶子给孩子编织的各种玩具等,“对于城里人来说,很多生活场景都已经逐渐消失了。只有在古镇上,这些传统的生活还在慢慢继续。”
黄伟说,古镇生活很简单,随处可见的是老人和孩童,河水在小桥下静静流淌,在城市生活久了的浮躁心情也跟着流走了。“镇上的一切都是谦逊的,感觉连晒在身上的太阳,还有吹在身上的风都比城里更温柔。特别是傍晚时分在古镇上散步,经常会情不自禁默念徐志摩《再别康桥》中的诗句。”
足迹遍及沪郊后,黄伟感到,除了一些古镇名气响被保护得很好,更多的古镇都出现衰败迹象,有的正在陆续被拆迁开发,只剩下断瓦残垣。对于古镇生活,不少当地居民并不如访客那么感兴趣。在堡镇光明街,黄伟在拍摄商店里的老招牌、还有老宅上的雕花窗棂时,街上的老人就向他抱怨,老宅的煤卫设施不好,夏天面积较小的低矮房子尤其闷热,雨后经常会“水漫金山”,“很多有条件的人都搬走了,就剩下老人,还有租客”。
见多了老宅破败,有时这个理工科出身的老人也会有些触景伤情,特别是在横沔镇一座俯首皆可见精美雕花的老宅里,他流连忘返,一边仔细欣赏,一边默叹,不知这些老宅今后的命运将如何,“若干年后是否还能看到它们?”
对于黄伟来说,这些年的古镇拍摄过程并不容易。退休前,他因心脏病装了起搏器,半年后又摘除了胆囊。去年初,古镇拍摄计划进行到大半时,又突然被查出患上肺小细胞癌,这是一种凶险的癌症。不过,几次化疗身体各项指标稍有恢复后,他又踏上古镇拍摄之路。“生病后会发现人的一半是为自己活,另一半是为别人活。对我来说,尽自己所能将这些慢慢远去的古镇记录下来,那是一种历史的义务和责任。”
不久前,老街拍摄爱好者、为上海190条老街描绘“百年地图”的热心市民喻晓,也见到了黄伟的古镇拍摄作品。看着照片里一些古镇上熟悉的街道,喻晓很感慨。他说,很理解老人虽然身患绝症,但依然要把古镇拍完的心情:“上海在快速发展,一些老街或者古镇也在逐渐消失,拍照就是尽量多的记录当下的时代。不管是拍老街还是拍古镇,都有一种感受就是,按下快门的瞬间,有一种与千百年的时空融合在一起的感觉。印象很深的是有一次去拍一条清代咸丰、同治年间就存在的老街,赶到时由于拆迁仅剩下了两间房子。当时就非常感慨,觉得这两间房子仿佛就是为了等到我来看它,并在彻底消失前拍下它。”
喻晓也告诉记者,和黄伟一样,他拍照过程中也有老街上的居民向他抱怨生活不便,甚至还希望早日拆迁,“这就存在一个矛盾,老街或者古镇对于城市发展是历史见证,但是当地居民却觉得生活没有得到改善。究竟拆还是不拆,有时候我想想,也会觉得矛盾和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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