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里,百节年为首。从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开始,从大陆到台湾、从香港到澳门,各地的年味一天比一天浓。
买年货、贴春联、放爆竹、返乡团圆……为了这个延续数千年的共同节日,两岸四地同胞正一起忙碌,一起欢笑,一起奔向团圆的幸福日子。
舌尖上的春节
春节,很多时候,是一种舌尖上的味道或记忆。谈到春节,自然会谈到特定的节日美食,以及美食背后的故事。
这两天,闽南“老范志”大厝里热闹起来。记者跟着民间美食达人陈建国来到福建泉州的这间老宅子,看看他家如何准备过年。
“鲜蠔仔、三层肉、豆腐干、卷心菜、荷兰豆、萝卜丝、酥海苔、花生米、甜辣酱、菜花、香菜、大蒜、米粉,再加上润饼皮,一样都不能少。”指点着桌上一摞摞菜品,陈建国喜笑颜开。
一大早,老母亲陈水宝便去市场买了各类菜肉和饼皮,叫来隔壁的堂嫂帮忙,给家人做起了泉州特色的润饼菜。
在闽南话中,润饼又称为“嫩饼”。逢年过节,许多闽南家庭都会团聚一堂,用熟面皮把各种精心准备的菜肴、馅料和酱末包起来吃,叫作“吃嫩饼”。
陈建国一边帮母亲备菜料,一边向记者介绍其中的“道道”:“嫩饼”包着各种新鲜蔬菜和肉类,寓意春天万物复苏、蔬果鲜嫩;众人参与,拿薄薄的饼皮包菜吃,象征家庭团圆美满,来年丰收喜庆。
当陈建国和母亲在准备“嫩饼”的时候,远在澳门的陈力志夫妇正在老城区的义字街年货市场寻找一种特别的食品:千层糕。
“这是印尼华人的传统食品,预示着新的一年‘节节高’。没想到在澳门居然也买得到。”陈力志说。而他太太作为地道陕西人,春节一定会包上一顿饺子。面粉、茴香和瘦猪肉是必不可少的原料。
作为移民城市,澳门的华人社会南北杂聚、结构复杂、文化多元。
陈力志一家正是这个“别样”城市的“普通”缩影:陈先生是印尼华侨,不过已在澳门生活40多年。他娶了一位陕西籍太太,女儿6岁,可以听5种语言。
“我女儿和我婆婆特别喜欢吃我包的饺子。”陈太太说。和在娘家不同的是,陈太太的饺子在她澳门的家里“变成了一道菜而不再是主食”。
她告诉记者,他们家的除夕年夜饭通常是这样的:“我包上一盘饺子,陈生(陈力志)烧上几个拿手好菜,比如咖喱椰汁鸡、柠檬汁浇炸鱼、空心菜炒虾酱,东南亚沙拉‘加多加多’等等。不过女儿最爱吃的还是千层糕。”
过年吃团年饭(年夜饭),是华人社会不变的传统,但如今已不单单是家族的团年饭,更注入年终犒赏员工或商户联谊等新内涵。
在香港,记者获邀参加了中国书法家协会香港分会主席施子清大家庭的团年饭。施子清夫妇携四子的四个家庭,请来了自己公司的所有员工一起参加。
施子清二子、全国政协委员施荣怀告诉记者,他们特意在大年三十前请公司每一位员工吃一顿团年饭,为的是犒劳这一年来每一个伙计的辛劳。“员工是一间公司的基石,要像家人一样爱护和关心每一个员工”。
像烧猪肉、蒸鱼和腊味饭等,都是香港人喜爱的团年饭菜式。烧猪肉的传统,在香港十分悠久。每逢佳节,甚至一些店铺的开幕,人们都会一起拜烧猪。
当晚的腊味饭也是香软可口。腊味饭主要由糯米做成,加上虾米、腊肠、腊肉甚至冬菇、瑶柱等,丰俭由人,寓意温暖,从年头到年尾都“暖粒粒”。
习俗里的春节
春节前夕,走在澳门义字街年货市场上,从街口望去,灯笼、春联、糖果、祭品红成一片。澳门华人的“春节大采购”正如火如荼。
陈力志夫妇首先购置的是春联、福字、窗花、香烛。他说,这是中国人过新年的基本元素,“华人世界天下大同,哪里都一样”。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回到家里,贴上春联、换上新衣,这个幸福的小家庭立刻充满了红红火火的过年气氛。
在港澳地区,过年讲究发“利是”,以示吉利。“利是”就是红包,春节期间老板见到员工,长辈见到晚辈都要给“利是”。
施子清大家庭团年饭现场特别设置抽大奖环节。记者发现,每一个员工都能拿到一个丰厚的大红包。施荣怀说,抽奖只是为了让大家高兴,公司当然不会让抽不到奖的员工失望!
最暖人心的是,施子清老人家准备了十几幅书法作品送给在场的“幸运儿”,“至爱至孝”“家和万事兴”“福如东海”等都是他对大家新年的祝福。施老先生告诉记者,自己一大早就起来写大字,算是他给大家的新年礼物。
写春联,也是生活在台北的客家老人钟克臣的爱好。
记者来到他家时,他正泼墨挥毫。这位65岁的老人说,每年春节前,他都要写好120多副春联,以备回乡时送给乡亲父老。“阶前春色浓如许,户外风光翠欲流”,不到两分钟,他就写完一副。
“台湾的春联文化最早是从大陆传来,早期的‘春联’就是在门前贴两张红纸,后来文人墨客多了,才开始在红纸上吟诗作对。”钟克臣说,“从前我随便写什么村里人都喜欢。现在有学问的人多了,常常要跟我‘点唱’咧。”
和大陆许多离乡的打工者一样,钟克臣十几岁时便离开家乡,来到台北打拼,“出来四五十年了,但每年春节都必须要回乡祭祖,从来没有例外过”。
按照客家人的习俗,除夕之前要先拜土地公,再用三牲(一般是猪、鸡、鱼)祭拜祖先,年初一一大早还要再去拜土地公。
“农业社会嘛,要靠土地维生,土地公自然要多拜拜。”钟克臣解释说,“但我们祭祖的时候心中主要是感恩前辈,也没什么特别的祈求,只要子孙平平安安就OK了。”
团圆始终是春节习俗的核心。对于离家在外的人来说,回家,就是给家人最好的过年礼物。
“老范志”大厝里住着几十户后人。每到过年,大厝就很热闹,许多出门在外的年轻人都会回家来跟老人吃年夜饭、拜年问好,正好吻合古厝屋顶上闽南燕尾脊的“归来”之意。
陈建国带着记者走访,每到一处,人们最常问候的就是:“你家后生们回来了没有?”近在港台,远到东南亚、美国,这个大家族的子孙们已经走遍了世界各地。
“现在年轻人生活跟以前不一样,过年习俗简单了很多,但喜庆还是一样喜庆。”年近八十的陈水宝说,如今闽南大部分家庭还保持着过年“敬天公”的习俗,不过有的简单有的复杂,时间也从腊月廿九、三十到初九不等。
在劳动力输出大省安徽,60岁的苑荣华和老伴孙荣珍算是比较早的一代农民工“候鸟”。他们飞向城市觅食,一到春节,他们会“飞回”家乡,将一年的收获带给亲人,享受宝贵的家庭团圆。
如今,这样的“候鸟”生活开始在他们的儿女身上延续:小儿子在阜阳市从事销售工作,成为在公司上班的“白领”;大女儿远去深圳打工并成家定居;二女儿则在安徽省芜湖市打工定居。
今年春节,儿子和媳妇带着孙子将陪伴老人一起过节,两个女儿则不能回家。“年初三,我们俩还有大儿子一家三口打算坐火车去深圳看看大女儿。”谈起春节的这次出行计划,苑荣华笑得很开心。
苑荣华和老伴早早地开始准备要带给女儿的年货,想要把家乡的春节和年味带去遥远的深圳,让女儿用另一种方式“回家”。
记忆和愿景中的春节
大年初一之后走亲访友,在台湾叫“走春”,那意味着挨家挨户的流水席,各家各户都要忙里忙外地准备好一餐又一餐。尽管嘴上说很辛苦,但钟克臣和妻子陈惠芬却很怀念那时候的年味儿。
“过去我们都是摆三大桌,特别热闹。现在一桌都坐不满了。”陈惠芬说,现在有些长辈过世了,有些亲戚离开台湾了,还有一些年轻人趁春节假期外出游玩,回乡过节的人也越来越少。
说到春节红包,钟克臣思绪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家里还是家族制的大家庭。家族有一位负责管钱的人,一般是祖父、长子之类,就像电视剧《大宅门》里,他会按人头给每个人派红包,大大小小都要给”。
“虽然和过去相比,年味儿淡了点,但春节还是一年中最看重的日子。”钟克臣说。
对生于外乡、身处澳门的“新移民”陈力志来说,尽管已经习惯以澳门人的方式过春节,但他记忆中仍有很多特别的春节往事。
上世纪50年代,陈力志生于印尼雅加达,是这个华侨家族在印尼出生的第三代人。“那个时代我的父母非常向往祖国,每到春节父亲都想方设法弄一些家乡的菜品。”陈力志清楚地记得,1964年父亲去了一趟北京,带回一条金华火腿。
“我们把那条火腿一直留到春节才舍得吃,吃得特别仔细,生怕浪费一点。第一年春节没吃完,留到第二年春节又吃了一次。”他说。
1966年,陈力志随父母从印尼辗转新加坡、香港、深圳、广州,并最终来到澳门定居。“此后,我们家开始按照澳门人的方式过春节。说来感慨,我们毕竟是印尼华侨,因此我们又带回了印尼华侨的过节风俗。”陈力志说。
谈及新年愿望,苑荣华一家人的答案都特别简单。孙荣珍说自己“没啥想法,大人小孩平平安安就好”;大儿子苑亚洲则腼腆地说,“想着生意能越来越好,早点在城里买套房子”。
“当然是希望一年比一年好!”作为一家之主的苑荣华笑着回答,眼睛眯成一条缝。爆竹声已经时不时回荡在这个异乡的城市中,苑荣华决定到除夕才休息,“街上现在人多,还有人得吃早点啊”。
在阜阳这个人口过千万的交通枢纽城市里,每天有几百人会从苑荣华夫妻的手中接过热乎乎的油条,再行色匆匆地奔向自己的生活。而中国有两亿多农民工,和这对夫妻一样,选择为了下一代的美好生活远离家乡。
在这个春节,他们决定用返乡纾解一年来的乡愁,而他们的儿女在异乡也开始明白什么是乡愁。
记者章利新、刘畅、曹典、李寒芳、黄鹏飞、许雪毅、朱青、王欣 报道
来源:中国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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