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获得“上海文学艺术奖”终身成就奖的贺友直先生,做客由本报新媒体中心和上海海派连环画中心共同主办的“文汇新媒体沙龙”,带来了一场名为“怎样画连环画”的主题演讲。文汇报社党委书记陈振平、上海海派连环画中心领导以及沪上众多画家出席了此次沙龙活动。
以下为演讲文字实录:
之前我在领终身成就奖的时候,曹可凡问我,一会儿你会讲上海话,还是宁波话,还是English?我说要讲shanghainese和Ningbonese。因为中文叫chinese,shanghainese 和Ningbonese 就是偶尔带点英文单词的上海话和宁波话。
我的英文是学徒时候在夜校补习的,那时候想学几句外语,好到洋行里打工,现在学的单词蛮多,但一到国外,“组装”不起来,生活用语一句都不会,就这个水平。
今天是我自己一下子冲动或者说有点“十三点兮兮”,答应来文汇报新媒体中心做演讲,和小朋友们谈谈如何画连环画,因为连环画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上海海派连环画中心)有几个小朋友居然能够在外面学习连环画,我被他们的精神感动。我觉得这些小朋友不是我画连环画时候的环境,现在的环境,画连环画好像是在孤军奋战了。讲句你们不要灰心的话,觉得你们很可怜。
为了这个问题我曾经到中国美院去讲了两个半天,中国美院有动画专业有插画专业,我心里想这些老师不懂得怎么画故事,怎么去教同学们动画,怎么去教插画呢?我一直说动画的基础不是电脑制作,基础课是怎么画故事,阿达的动画片《三个和尚》没有一句口白,但故事讲得清楚。你不会画故事,怎么去教别人画动画呢?等落到电脑身上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后面一步了。像现在的“喜羊羊”,只有眼睛动、嘴巴动,身体不动,哪只羊讲话就哪只羊跑到前面来了,眼睛眨巴眨巴,嘴巴哗啦哗啦,这种东西你要带到国外去,外国人看不懂,一个动画要让全天下的人看懂,就好像卓别林的无声电影一样,全世界人都看的懂。
其实我今天不是办一个讲座,我是谈我自己画连环画的经验,所以现在先要和几位小朋友讲,搞创作是自己的事情。其实创作是不由理论指导的。我在中央美院待了七年,才明白连环画不像别的专业一样有基础课,连环画纯粹是创作,创作是不能教的,并且创作你也不必相信理论家的理论。我不主张创作听理论家的说三道四,理论家说很多道理,理论有理论的价值,但有的理论家是“瞎三话四”,理论家是跟在实践家的屁股后,你画出点什么来,他跟你总结一下,理论理论,你当他真的了,其实他也只是跟在实践家的屁股后。
我有一个例子,我画了连环画《白光》,有一幅画讲一个人没有考取,就跑到自己家院子里一棵树下低声哭泣,我用低声已经是不恰当了,一个人到非常悲伤的时候连哭都没有声音。我的构图是画当中有一棵树。有个研究理论的老师,他写了一本抽象构图,把我的这幅画放了进去,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说这个构图如何如何,其实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我在中央美院待了七年,后来明白成立一个连环画系都多余,更何况要去讲连环画的理论。连环画其实是没有理论的。我想今天在坐的各位多数不是张江连环画中心的,其实我后续的话,大部分都是要和张江连环画中心的小朋友说的,因为你们现在画连环画的大环境和我当时的大环境完全不同。我们那时候文革结束,红楼梦第一册就印300万册,我在出版社的时候,一本连环画一版最起码10万册。那时候的连环画稿费现在说起来是什么感觉呢,我那时候一张连环画稿费也就是锦江饭店的一桌酒,四大菜,四热炒,四冷盆,还有虾仁锅巴。现在出版社签合同,你同意也要签不同意也要签,多少钱一张?20块。
我觉得张江连环画中心还有几位小朋友在埋头苦干,我是非常感动的,因为现在的环境好比是内蒙古的沙漠,难得看见一两棵绿树,我们这几位小朋友就好比在绿化沙漠,真的令我感动。我希望这几位小朋友心要静下来,因为现在的大环境不好。作为一个画家,你要能守得住自己的阵线,确实是需要定力的。就好像北京一个流水作业大画家,一张画上千万,如果说画画的人以此为目的,那他怎么能静的下来心。
今天其实我无所谓,我可以在这里公开,我只有小学毕业。你不要把我当成是庞然大物。1981年,我刚借调到中央美院去,系里想掂掂我的份量,让我举行讲座。中央美院的楼里我一看,黑压压满满的人,连窗台上都坐着人。下面有一些人,他们是第一届研究生毕业的,陈丹青、汤沐黎等等,双卡录音机。我有一个毛病,人越多越疯,人来疯。那天讲完以后,系里觉得效果不错,过了几天又讲了一次,人还是满满的。系里觉得这老头不错嘛,本来就是借调到寒假结束就回去,后来系里又留我,说要聘我两年,那我就留了下来。我开始讲的时候,也和今天一样,开场白不多。我说老汉是1937届的……底下想,国立艺专?上海美专?苏州美专?我答:小学毕业。下面哄堂大笑,当时我连环画很出名,一连得了好几个奖,这样有名气的人原来是小学毕业。
今天处于这个环境,我希望仍在画连环画得小朋友心静下来。我为什么要说这个问题,现在你们要找到一条路,因为找到一个地方落脚也不是容易的事。我自己从小学毕业,我不懂什么是解剖、透视、构图,其实我是一窍不通的,今天走到这一步变成专家,其中有很重要的一点,你重视一项工作,必须认真踏实。西方有位名家说过一句话“目标是没有的,关键是每一步”。我开始画连环画的时候,就想到到中央美院当professor么?Nosense!其实我根本没有想什么目标,关键是我每一步走好了。对我们连环画情况了解的应该知道,我贺友直不是快手,画一本是一本的。
社会发展到今天,外面诱惑力那么大,张江给了你一个位置坐下来,有个事情让你做,其实这也是一个机遇。一个人要成功,必须认真对待你碰到的机遇,不能轻视机遇,到手上必须抓住。你今天在张江画出的连环画,印300万册是不可能的,但起码你已经踏入这个门了,已经做这个工作了,那么就必须做出点成绩。
我觉得认真对待碰到的机遇,是一个人成功最基本的守则,千万别轻视,别让它飞走。这是一个人成功的最基本素质。这是我活到93岁得到的经验。我经常拿这一点开导小青年,现在的工作是提供给你施展身手的舞台,必须充分演好你的角色,我贺友直到今天是充分利用上海人美这个舞台,你安排给我的工作和任务我都认真对待,我充分利用这个舞台,演好我的角色。千万不要看轻张江连环画中心。如果你保持这样的态度,那我们现在也说一个人做人的基本素质,基本态度:安下心来,做好本职工作。成功者必定具备这种素质。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我有的时候和两个小朋友说,就好像环卫工人扫马路,也要扫出点学问来。现在天冷了,树叶掉下来,你怎么扫又快效果又好,也不浪费时间,那也是学问。这学问不是钱锺书写的《围城》,王国维写的《人间词话》那么高深。其实最基本的劳动其中也有文化,也有学问,我是这么觉得。
我们画画的人毕生追究的是什么?两样东西,一个是“发现”一个是“区别”。不是money。你有发现有区别之后,money自然会来。一开始就只求money,方向错误。你看社会上很多画家画画,真正来自于生活的、出自于自己内心的不多。
比如说举个例子,课堂作业吧,我们这里有个美术院校的课堂作业,假设每个学生的作业张张一样,说明这个老师教的不好。画的对象当然只有一个,但是每一张有区别,这个区别是什么呢,那就是每个人发现的感觉不同。我不是画杯子单纯的形而是感觉。因为这个杯子大家看上去是一样,但是你要捕捉一种感觉。比如说画人体,有人画了一堆肉,那这不是真正的心灵的感觉。又比如说我到卢浮宫去,你站在维纳斯面前,除非你心里非常肮脏,那可能会产生一种邪念,但如果说你是比较纯洁的,都不用说非常纯洁,你绝对不会产生邪念。维纳斯非常有格调,并不像有些人画人体是处于邪念。如果一个人处于邪念去画人体,那么这张人体肯定会有“毛病”。法国的印象派画家马奈画了一副《草地上的午餐》,一个全裸的女人和几个男的在草地上午餐,有些人就会产生一些怪念头,那男人怎么纹丝不动,这样一个裸体的女人放在面前毫无反应,那只能说明这些人脑子有“毛病”。所有从事文艺工作的人,你必须对客观有所发现,并且这个发现必须是个人的。我绝对不会发现跟你一样的感觉,除非我们两个有电线相联。
关于区别,我想大家都能理解。现在很多人当下时兴画什么就画什么,哪一种画风能卖钱那就跟风画那一种,也有人会学我贺友直,我觉得那是没有出息。贺友直的画只有十几块一张而不是几千块一张,学我也没有用。石涛有一句话“搜尽奇峰打草稿”。陆俨少觉得此言不高,“搜尽奇峰打草稿”不就是画速写嘛,不单把形画出来,要把山的精神从你心里提炼出来,这提炼不仅仅是搜尽奇峰的事情了,应该好好的高于这个。
又说到画山水的事,我不会画山水,尽量避开,我对外公布,我只会画连环画。最近我一个好朋友传了句话给我,有人说我不懂中国画,我说请你转告他,谢谢,把我对中国画的总结告诉他。我就是画连环画的,我对中国画不想沾一点边,中国画没有一点修养那就不要画,让我画中国画对着白纸一张,人笨脱了,画什么?没有一点修养,要题诗字都写不好。现在又冒出来新文人画,画之前首先问问自己是不是属于文人,不是文人应该退避三舍。
多少年前胡锦涛做主席的时候提出,我们要做一个文化强国,这个道理是对的。过了没几天,我就在夜光杯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谈文化生态。我觉得文化和自然界是一个道理。它的每个门类就好像是自然界的植物,是相辅相成的。有一定自然环境才能够生长。我举两个例子,一个是我们中国的神农架和巴西的亚马逊森林,它里面所有的植物,从高大的乔木到地面上的青苔野草,一层一层,因为气候、土壤和种种条件产生的,它不是人工种出来的,北边的防风林带,它只是防风沙。而自然它是种不出来的,是自由生长的。
譬如说我们连环画,因为广大的人民群众有文化饥渴,而我们国家需要借助文化的宣传来普及文化,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我画过《新婚姻法》,许许多多的反特故事,密切配合政治需要,也密切配合群众需要。在那个环境下连环画发达。连环画的四大阵地,上海人美、北京人美、辽宁美术、天津美术四大家族,后来每个省都有自己的美术出版社,用来出连环画。连环画成为当时的经济支柱。现在,提出文化要成为经济支柱,靠文化赚钱,我听了以后觉得可怕,有次中国美院叫我去讲座,说是文化部的产业司,我大吃一惊,教育产业化把教育搞坏了,文化也有产业司,可怕。要靠文化赚钱了。文化是根据需要来的,张乐平画三毛流浪记是在特定的时代特定的环境中产生的。一定的文艺样式一定的内容它必须有一定的客观环境。
晚上5点到6点,上海台有时有评弹节目,有一次听到杨振雄的《长生殿》,他的那些曲目也就我们这些老东西欣赏,那些小青年跳迪斯科的,我们听的是周璇,对象不一样。再要流行周璇那个时代的歌是不可能的了,就像你看过去的电影,《八千里路云和月》、《一江春水向东流》......我们认为是经典的,你把这些东西塞给小青年,小青年肯定不喜欢。现在是刘欢、韩红的天下了。现在的歌词讲大白话。音乐是吼,眼睛闭着吼,那幅腔调好像非常深沉,非常痛苦,我很奇怪,看的人吃得消嘛。我是一个很落后的人,我没有手机也没有卡,电脑真是一窍不通,非常落后,再落后没有了。
现在回到正题,画连环画,既然称为连环画,那么新的旧的应该是同样的内容,只是程度不同,样式不同。这两天法国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连环画节,张乐平的三毛在那,也有我的几幅画,最近在那里展出。连环画翻译成英文——picture story,picture是图片,story是故事。连环画必须有故事。去年王安忆把我请到复旦,我和王安忆说我是画连环画的,你把我弄到复旦这样的高等学府,我只不过进了中央美院,中央美院不是复旦、北大,复旦是高等学府啊。王安忆带的研究生,我猜想那她是教小说咯。鲁迅曾经回答过一个读者问:“小说怎么写?”鲁迅怎么回答我不记得了,大意是小说不能教的,对于我来说,画故事也是不能教的。下面20几个学生,我对他们说:“你们文学写小说是语言故事,我们画连环画是用画来讲故事,构成故事的是情节。一部红楼梦是那么多的情节把它堆贮成一部巨作,有那么多人喜欢看并且看不厌,关键在什么地方,因为许多情节是由无数细节来丰富的,光有情节没有细节那就是干巴巴的。只有细节没有情节那也是无所依附,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
那么我来讲我画连环画和别人有区别的地方。就是我通过实践研究懂得画连环画的要义在哪里。你要懂得用画连环画的窍门。无论你从事什么工作,如果你是有心的,必定能找出你工作的最主要问题。我在实践中发现用画画故事。不仅仅是这个故事这个人当时当地的矛盾、动作、表情等,毕竟还有更巧妙更深刻的东西在里面。我就想到画连环画必须懂得一个问题,那就是“艺术的加法”。小说里也有这个问题,比如说红楼梦里黛玉葬花,黛玉加花加上她的动作,反映了黛玉的遭遇,符合黛玉的心情,如果黛玉不是葬花而是葬一只死老鼠,也是合乎逻辑的,但葬花符合黛玉的情趣,只有黛玉才会做出这种举动,凤姐是不会的。凤姐满脑子想的是钱,是要人家性命,她不会想到这些,不会这么雅。那么这个问题我是从哪里得到启发的呢?宋代画院要找好画师,出了个题目叫“踏花归去马蹄香”。画第一名的就是画的一匹马,马蹄踩在一片野草上,马蹄周围围了一群蝴蝶。香是不能表现的,由此感觉到了“艺术的加法”,马加野草加蝴蝶就是香。要动脑筋要思考,不是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是思考之后把它抽象出来。这就是高度,这是“艺术的加法”。
谈到这个问题,我要吹吹我自己,我最成功的例子,就是李双双的一句话,家是不会开除你的。那怎么画呢,家,不会开除你的怎么画?李双双手一招,请进门,用上海话来说“特推板(差劲)!”我在想家要一层层往里想,用什么东西来代表家呢?走到马路上去看,有的人皮带上绑着钥匙圈,配一大串钥匙,说明他家有几道门,说明他家多富裕,钥匙配的难看,西装倒是笔挺,实在不太好看。如果你光有串钥匙还是不够,还要配上动作,那怎么办呢,我借助一个小孩,双双抱住小孩,把钥匙勾在女儿的小手指上,递给爸爸。我自己认为是最成功的例子。
因此我引出一个问题,我希望我们还在画连环画的小朋友,一定要积累生活,生活是创作的唯一源泉。你没有生活你画不出生动的深刻的内容,我举的例子是几十年前的例子,现在我几乎足不出户,我从来没有去过咖啡馆,偶尔去去小饭店,会所什么的我看到是害怕的。我举的例子是几十年前的事情,那么现在也有现在的生活, 对于现在来说,方方面面你都要了解,我们画连环画不单单是一个方面,事无巨细,你身边隔了几家的事情,社会的、科学的、天文地理,凡是你接触到的你都要记在心里,我有一本连环画《朝阳沟》,是根据豫剧改编的,其中有一幅画,一家人家有个新媳妇要进门,当然人人都欢天喜地,但老爸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还在地里干活,我要表现每个人的高兴到什么程度,人过分的悲或过分的喜都是会失态的,这个劳碌命我表现他高兴的失态,背着锄头就进屋了,农民对于生产工具是非常爱惜的,收工回来,随手放哪儿都有习惯,背了一把锄头进屋,就是失态。又比如说,正在谈恋爱的男青年,和女朋友一起出去,拿伞的肯定是你,要是小姑娘拿伞帮你挡雨,那就到“份”上了,还没到手的时候一定要献忠心,那伞一定是你拿,或者出去背一个包一定是你背,超市去买东西,买了一大堆东西,这个包必定是你拿。《朝阳沟》里的一男一女,小姑娘农村待了没几天,觉得农村的苦头吃不消,男的要表示安慰,把两把锄头背在肩上,这种东西就是借用,你在城市里看得到的,你在城市里也一样。
生活当中的事你都要放在心里,哪一天你正好可以用了,人的脑子是仓库,积累了大量的生活素材,等要用的时候只需要用电脑搜索一下,所以我希望现在在连环画中心画连环画的小朋友,要懂得积累生活,要懂得利用生活当中的部件,拼凑成你要的内容。画山水画,画山鸟根本用不上。
我好像去过两次张江,看见正在搞创作的小朋友都有电脑。现在高科技都代替了手工劳作,这到底好不好?我举一个例子。2000年5月,法国angouleme图像学院把我请到他们学院去做讲座,于是我就问他们:“为什么要到中国来找我这样的一个人。”他说:“我们学校里的学生都拿电脑画画了,不会用手画,觉得可怕,所以到中国找一个用手画画的画家,来教那些小青年。”那说明我是手工劳工者,而不是脑力劳动者,法国人不要说他们浪漫,其实他们也很认真,准备了毛笔和宣纸,甚至到巴黎买了《芥子园画谱》,让我教这些法国小朋友,并且说明法国人很自由,上课太理论的话他们站起来就走了。但讲课总要讲道理的,我想既来之则安之,明天正式上课的时候再说,其实我在中央美院讲了那么多课,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既然那些小孩不喜欢听理论课,那我就动手画吧,于是我刚上课就跑上去用马克笔画了自己的头像,几笔就出来了,下面的那些小鬼都震住了,怎么几笔就画出来了,给我翻译的北京姑娘,因为专业对口,翻译的很好,我画几笔讲几句,因为我是既能画又能讲的人,两个礼拜画下来,当我要走的时候,他们院长送我到车站,说了一句话:“你这样教,以后我们怎么办?”
最近我看文汇报,有个上师大的小青年画了一本绘本,绘本有故事但没有文字。没有文字的故事,全世界的人都能看懂,因此他的绘本很流行。对图文连环画来说,现在已经是到了开发新领域的时候了。连环画的样式落后了?我不敢说。勿抱住连环画上图下文的老形式,一定要有新的改变,要想出新的形式,开辟出新的路,我意识到绘本未来是条全新的路。今年由美协主持,在张江开过一个会,会不是我要开的,但会的内容是我提出的,因为我收到两位由张江来的小青年,他们自编自绘自费自己发行,画了一本西安的绘本,当时我感觉到西安是有很多东西要画的,兵马俑,霍去病,法门寺等,我就想到上海,一条黄浦江有多少故事,上海有很多的老字号,就我住的附近陕西路,曾设有国民党的特务机关,我心里想我们不用做的很大,先把上海的第一任市长画出来——陈毅市长,不画他解放战争的时候,就画他怎么整治投机倒把,整顿上海经济。
连环画要有新的样式、新的开本、新思路。还要进行一些调查研究,看看各个年龄段的读者喜欢什么。文艺作品种种门类离不开社会。文艺作品和读者的关系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不能盲目。我们已经不是五十年代了,现在读者可以不听你的,不是像以前新华书店门口站满了人,工厂的工会干部买起连环画来都是几百本的买,现在这个东西观众完全可以不看不理你,所以要看我们的读者究竟喜欢什么,根据年龄层次喜欢的不同来改进我们的创作。就好像我听评弹,上次是这几个人,这次还是这几个人,我觉得我被忽悠了。对于老的东西我很喜欢,你叫小青年去听,哪怕是杨振雄的《西厢记》,他也不会感兴趣。我们要调查哪个题材什么人喜欢,不同的题材要用不同的手法表现。每一个主题都要想想,它的剧本是什么,就跟导演一样,老是同一种手法,永远万箭齐发,人家不要看。
此外,我们画画的人,有时候会发现,当你形成风格的时候,同时也开始定型了。要成形很不易,一转眼定型。我画画有时会自己打自己:讨厌!构图也定型。要懂得追求连环画的主题、基调,用不同的手法画你的修养、认识,不仅画你的精力、技术。
你看我们中国绘画用毛笔,外国绘画用钢笔,这是两回事,我看徐悲鸿画素描,因为他是中国人,懂中国画,和马蒂斯的素描是不同的,他的素描是有生命的,这一点外国人不如中国人,所以,中国人说中国画的特点是笔墨情趣,但我持另外一个观点,我觉得中国画的特点是“程式”。中国艺术的特点,比如说诗讲格律,戏曲讲调色,中国的戏剧的特点讲程式。
最后一点,现在的大师多如狗毛,但我觉得大师是两百年后、三百年后,让后人来评谁是大师。你现在不忙自称大师。我们现在真的称得上美术家的有几个人,要称“家”是不容易的。我公开说我是个画连环画的工匠,成为一个匠人并不丢脸。
文字整理:王秋童、祝梨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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