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骏 绘
随着网瘾这个词被热炒,各式各样的戒网瘾治疗机构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家长花了钱,但孩子见效甚微的新闻,时被媒体曝光。这些机构到底有无存在的必要?随着网瘾群体变化,治疗方法发生了哪些改变?青年报记者采访了解到,这十年来,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戒网瘾,不仅仅是对孩子的矫治,更是对整个家庭系统的重新解剖。
青年报首席记者范彦萍
从学校“逃”出来后
随身携刀变本加厉打游戏
5个月,花了3万多元学费,孩子不仅没治好,反而变本加厉。为了不被再关禁闭,1993年出生的儿子甚至随身带两把刀防身……曾送孩子到上海一家颇有名气的网瘾治疗学校接受治疗的李女士,十分后悔当初的举动。
李女士告诉记者,当初,她看到这家戒网瘾学校里不仅开设理论课,还开展身体锻炼和心理辅导,看上去还不错。儿子入学的第一天表现得很好。3个半月后,第一次见面,儿子提出想出去,李女士以为儿子想家了,没太放在心上。
再过了一个月第二次见面,儿子起初表现出学习得不错的样子,但后来开始软硬兼施,甚至威胁道,“如果你不放我出来,我真的出来的那天,就是你的死期。”李女士被吓坏了,和国外的丈夫一协商,马上和学校提出终止学习,遭到了校方断然拒绝。最后,又是写书面承诺保证后果自负,又是交保证金,李女士才带着孩子落荒般逃回南通。
“后来我才了解到,原来他之前表现全是伪装出来的。他每天要接受高强度的训练,跑上几十圈,体力严重透支。在那个机构里,很多是问题少年,他们解决矛盾的方式就是暴力。机构平时虽有教官,但主要的管理方式也是武力。”李女士说。
从这家网瘾学校出来后,儿子小林(化名)又开始24小时坐在电脑前,连吃饭也是面对着屏幕。小林和妈妈唯一的对话,就是开口要钱充值,一旦遭到拒绝就乱砸东西泄愤,甚至向妈妈挥拳。因为害怕被家人再度送到戒网瘾学校,小林成天将自己关在房间内,随身带着两把刀防身。
母亲赴京接受教育
回来后儿子主动同桌吃饭
2010年,李女士得知陶宏开在北京有讲座,慕名而去。临走前,李女士给儿子留了一封信,称自己要接受素质教育学习,因为老师说孩子的网瘾,家长也有错。
培训归来后,小林很好奇妈妈接受了哪些教育,将母亲叫到房间里,谁知才问了两句就把李女士赶出房间。“他当时挥舞着两把刀,感觉是向我示威,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听了没两句就让我滚出去。过会儿,他再次把我叫进去。我知道他心里很想听,但表面上又满不在乎。”李女士说。
让李女士大跌眼镜的是,第二天儿子居然破天荒地在饭桌上和她共同午餐,以前都是自己将饭送到儿子的房间。饭桌上,李女士向儿子道歉,承认“我错了”,小林听了似乎很开心,对陶宏开这个有趣的老头也开始感兴趣起来。培训归来后,小林对上学已不再那么排斥,渐渐恢复了学业,还于2012年考上了大学。
“很惭愧,我自己也是学校老师,儿子从小学开始就迷上了打游戏,2004年的时候网瘾已经很严重了,一开始我觉得是他有问题,我们关系的改善转折点是在我承认我有错开始。”李女士说。
父母被骂了三天
转变了自己也转变了儿子
在采访中,还有一位戴女士也是尝到了家庭治疗的好处。戴女士的儿子荣荣(化名)是1995年出生的。早在1994年,那时市面上还很少看到台式机,他们家就有了电脑。荣荣稍微大点时,戴女士的丈夫就带着儿子到单位的机房玩。小时候的荣荣很淘气,倒也没上瘾。到了初二的时候,荣荣寄养在爷爷家,逐渐开始逃夜出去上网。为此,戴女士把孩子接回家,并断了网,佯称没钱继续交宽带的钱,但同样不能遏制荣荣打游戏的欲望。
高中时,荣荣的成绩一落千丈。在参加讲座前,戴女士的丈夫和儿子的关系接近决裂,荣荣爸爸曾扬言,“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后来戴女士和丈夫报名参加了陶宏开的家长培训班,三天的培训,陶宏开骂了网瘾孩子们的家长整整三天。“我们当时被骂得心服口服,觉得很内疚,也记住了陶老师教的五不管和两管法。”回到家,戴女士和丈夫管好自己的嘴巴,不再数落儿子。当然,也不再乱给零用钱。感觉到了父母的变化,有一天晚上,原本要深夜而归的荣荣当晚9点多就回家了。荣荣爸爸见状很高兴。接下来马上放暑假了,荣荣提出要去外面打工。戴女士和丈夫也没有反对。打工18天,荣荣再也没有接到“催命call”,整个人的状态很放松。
之后,戴女士又和丈夫“合谋”将儿子骗去见了陶宏开,并参加了培训班,后来找到人生目标的荣荣和父母的关系慢慢融洽起来。
[谈戒网瘾机构]
靠关、靠吃药的学校都不靠谱
戒网瘾这十年,出现了许多戒网瘾机构。对此,最近有媒体写道:自从2004年5月陶宏开掀起一场“挽救上网成瘾者行动”,惊恐的媒体伙同敏感的家长开始将孩子送入或骗入一个个反网瘾机构。但最终,这一打着“救救孩子”旗号的行动,只成就了无数肥硕的网戒中心。
作为有“争议”的人物,陶宏开自有话说。“有些学校号称采用军事化管理,用的是打骂关吃药的戒瘾方式,不是我所推崇的,甚至有的学校还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个别学校还打出广告宣称21天戒网瘾,这绝对是有水分的。”
他认为,戒网瘾学校不是不能存在,而是要符合两个基本准则:一是能否解决问题,不要伤害孩子。二是合理收费,有的学校一个月学费高达近万元,孩子在学校里真的有那么大开销吗?
“那些慕名找到我家的孩子,我都是不收费的。我对那些网瘾的孩子们说,你们是自由的,我没权利告诉你们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学会知和行。有一个孩子进门的时候我和他握了握手,他感受到了我的真诚,在听课过程中,好几个孩子哭了,其中有一个回家就把电脑卸了。”陶宏开说。
[谈网瘾治疗变迁]
从针对孩子本人到家庭系统修复
10年网瘾历程,出现了太多因网瘾而走上迷途的孩子。社科院青少所研究员曾燕波认为,现在很多家庭的教育模式太单一,有的一味地赞扬孩子优秀,有的则采取粗暴严厉的挫折教育,这两种教育方式要灵活地搭配。
“网瘾青少年很多人格方面不健全,有的要通过正规的心理矫治。”曾燕波认为,对于这些青少年,应该给他们设立分目标。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的价值,而不能对他们说“你完蛋了”。无论一个孩子有无网瘾,家庭教育都要以爱为中心,家长遇到问题不能简单粗暴地对待。
“以前针对网瘾青少年的治疗只是针对孩子本人的,有点类似于西医的外科。但这几年,我们开始从心理学的角度,更关注孩子的内在感受,从家庭排列和精神分析方面为孩子做网瘾治疗。涉及整个家庭系统的修复,而不是像以前觉得某个器官坏了就切掉。”12355心理咨询师叶继英说。
“我让家长五不管两管。五不管是指不打、不骂、不怕、不急、不管,两管是指管好钱、管好嘴巴。”总结自己十年的戒网瘾治疗经验,陶宏开坦言,第一步是让他们情感转移,即去认同这些青少年而不是反感他们。然后是望闻问切,针对个案因材施教。再次是组织他们聆听成长科学的课,了解网瘾者的性格、特点。接着是开展家庭治疗。最后才是环境改变,隔离网瘾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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