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南开区天塔道上谷商务中心”,望着地址,脑海中勾勒出如下图景:高档写字楼,带落地窗的宽大屋子,各类训练器具应有尽有。但现实却是:衰败的商务楼,破旧的电梯,不大的训练房里,偶有老鼠穿堂而过。
在这里,12根钢管与满室的镜子是仅有的训练器材,16名成员和两名导师是所有的宝贵财富。若非逼仄电梯间的小海报,没人会关注这里——中国钢管舞训练基地,更没人相信,眼前这些灵动的身体,正奋力从钢管上旋转开来,直到筑梦空中。
尴尬的国家队凭空而起
“你好,我是依繁,中国钢管舞国家队队长。”这样的自我介绍,如今的孟依繁已经习惯。不过三年前,这位个子高挑、气质优雅的天津姑娘还有些避讳“国家队”的提法,“没有官方组建,全靠民间自发。只是包括世锦赛在内的三大钢管舞国际大赛都授权我们在中国选拔队员参赛。”
让依繁彻底认同自己国家队员身份的,是2011年钢管舞世锦赛的参赛经历。那是中国面孔第一次登上世界赛场。作为唯一代表,她突破性地入围24强,却在颁奖礼举行时顿生缺失感,“看到其他国家的选手都有统一队服,一下就明白了。”2012年和2014年两次出征,依繁和队友们都穿上自制队服,像多数运动队一样,胸前有鲜红的“中国”二字。当大家一起挥舞国旗绕场致意,依繁回味,那时的豪情油然而生。
但多数时候,“国家队”给依繁们带来的并不只有骄傲。不在中国舞蹈协会、中国体育舞蹈协会的管辖范围,也没有国家体育总局的任何立项,与体制内的“同类项”不同,钢管舞国家队的尴尬位置直接导致“三无”:无编制,无保障,无经费。
没有编制,仅凭相同的爱好与志向,这支国家队就凭空而起。没有保障与经费,方艺辗转四人凑足两万元才得以参加世锦赛。而传统国家队固有的配置,于他们更是空中楼阁。除了16名队员,徐烈与袁标是仅有的管理层,前者负责外联,后者身兼教练、领队、经营者等多重角色。队伍成立三年来,宋瑶从两米处摔下,双膝受伤,躺了整整一个月;方艺有左后背旧伤,就在今年2月出征世锦赛前一周,她还扭伤了手臂;依繁也有手臂肿胀的顽疾,严重时洗两件衣服就抬不起胳膊。
但无论轻重,受伤后他们光顾最频繁的不是运动伤病专家,而是盲人按摩,甚至袁标本人也练就一手推拿功夫。原因无他,唯图省钱。
另类的竞技者破空而出
受制于金钱,却绝不向钱妥协。“因为国家队的心都是一致的。”蹬上钢管七年有余,依繁从未去夜场赚过外快,哪怕对方抬出高价。
“我们已在努力的路上,有些事就不允许前功尽弃。”依繁所说的“努力”,大家心照不宣。传统观念,“钢管舞”萌芽于夜店,艳俗甚至情色,是世人根深蒂固的标签。“但真正的钢管舞并非如此,它属于竞技,能健身又能彰显力与美。”这是袁标常挂在嘴边的一番话,也是国家队员们坚守的信仰。但在个人信仰尚未被普遍接受前,钢管舞国家队所能做的,便是倾全力改变世俗眼光。
为了这一天早日来临,国家队一边坚决地摆脱阴影,与夜场说再见;另一边则悉心地推广健康钢管舞的本质。去年,一台名为《天空之舞》的钢管舞剧在天津上演,以叙事体串联钢管上的速降、旋转或支撑,在全球尚属首创。今年2月,以依繁、方艺和闫旭等队员为代表的国家队再一次出征世锦赛,带回男单、女单、双人三项最佳视觉奖。随后的3月22日和4月26日,钢管舞国家队个人作品全国巡演拉开序幕。即将到来的6月与8月,这支国家队还会走进北京和上海。所有这些演出,没有专门的公司承接,亦没有赞助商解囊,有时甚至亏本赚吆喝,凭的全是国家队员的一致热忱。
至于一腔热血是否有回馈,依繁说,观众的掌声就是最高褒奖,“海河剧院的两场演出,第一次上座三成,第二次六七成,许多长者看了再看。”当台下响起“安可”声(意为“再来一段”),台上依繁的眼中已噙着泪花。
今年世锦赛上,依繁与钟茜乐的参赛作品名叫《化蝶》。浓郁中国风里,她们想要传递的是:“生存或生活,无论哪种选择都不该妨碍筑梦的神圣,无论哪种艰难都只会激发身体的潜能。”就像竞技钢管舞在中国,虽然历经艰险、依旧蛰伏,但也许化茧成蝶、破空而出的日子就在不久以后。
文汇报首席记者 王彦
友情链接 |
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 | 上海静安 | 上海秀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