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法医现场组集体当选为本市第三届“平安卫士”。法医现场组共有18名专业法医，他们面对的是上海市域范围内的凶案死亡现场。最近3年，在各部门的配合下，上海命案侦破率达到97%以上，而法医技术为破案提供了导向，可以说是凶案侦破最直接的起点。

　　一桩存有争议的“白骨案”

　　8年学医经历、法医人类学硕士、5年从业实战经验、法医孟航和他的同事却曾在一桩“白骨奇案”上产生了分歧。

　　多年前，郊区某一土地开发时，掘出一具骸骨。最初，法医根据骨质判断，死者应为女性，35岁至40岁之间。很快有同事提出，死者应为40岁至45岁之间。这段误差本不重要，可是警方比对了失踪人员信息，其中一名疑似死者的失踪者时年43岁。40岁以下还是以上，对于确定案件侦破方向就有了意义。

　　按惯例，争议问题要提交全体法医现场组讨论。孟航参与了那次讨论会。每位法医都给出了意见。双方都有不少支持者——人的骨质随着年龄增长，呈现变硬、钙化、疏松的过程;同样年纪，一个重体力劳动者与一个久坐办公室的人，骨质也会不同;女性受到激素影响较大，判断起来更复杂。

　　法医并未提交关于死者年龄的确切结论。孟航说：“没能给出鉴定年龄，有那么点儿遗憾。不过，法医组内部发生分歧是很常见的。比如，尸温是推断死亡时间的指标，它也会遭遇很多干扰因素。体型瘦的人散热快，体型胖的人散热慢。”“白骨案”的侦破最后选了另一个突破口。那名失踪者的父母赶来，通过DNA鉴定，确定了死者身份。警方梳理了她的社会关系，抓获凶手。孟航说：“如果贸然给出法医结论，是否会误导破案方向?”

　　一块暗中折断的舌骨

　　孟航说刑事侦查技术包括痕检、毒化、文检、DNA等多种，这些技术都可使用仪器精确分析，相比之下，法医技术比较模糊。因此，法医非常重视在死亡现场找反常点。

　　去年3月16日，嘉定某小区住宅失火，消防队员在卧室发现死者为一名年轻高挑的北方女子。孟航检查死者颈部，并无致命伤或掐痕。然而，诡异的死亡现场让他警觉起来：尸体仰卧，双手举过头顶，掌心外翻，床边的电视机还开着——这不像是自杀。

　　他决定解剖死者的颈部，结果发现舌骨骨折。舌骨隐藏较深，平时不易触及，更谈不上折断，除非受到外部暴力。他又检查死者的上眼睑，以及心肺组织，均发现了出血点。这就可以肯定，死亡是受到外力扼颈、窒息缺氧所致。考虑死者的身高，凶手应是一名年轻健壮的男性。警方据此排查，很快找到凶手。

　　去年另一起案件中，一个村民死在自己家里，一侧脸部皮肤、肌肉缺失，露出骨头，颈部、四肢多处平行划伤。法医从死者伤口处看出反常——躯干众多伤口中，只有右腕部深达骨质。另外，这些平行伤口的位置，死者本人都能够得到。法医推断，他有自杀之嫌。后来，警方从死者朋友处了解到，他确曾透露过自杀的想法，而死后的“半张脸”经分析，是由犬科动物撕咬形成的。

　　小小水藻也有讲究

　　为从死亡现场挖掘更多细节，法医需要大量知识与经验，触类旁通。

　　杨宇雷是孟航的同事。一年前夏天，他遇到这样一个现场：一废弃厂准备搬迁，老板雇了夜巡保安看护设备，一名保安被发现死在厂区中。杨宇雷看到，保安双手戴着一副粗纱劳防手套。上海的夏天闷热异常，保安巡逻为何要戴手套?循着这条线索，警方在附近积灰的水泥地上发现一只干净的编织袋，结合法医鉴定做出死者系高空坠亡的判断，还原了案件真相：死者监守自盗，想从二楼盗走铜铁设备，不料失足坠亡。

　　在法医眼中，小小水藻也有讲究。人若溺水死亡，水中硅藻会被吸入肺部。这就可以判别死者是先被杀死、抛尸水中，还是溺水死亡。近年，法医现场组结合实际开展“上海地区水样中硅藻的分类调查及研究应用”的课题研究，为相关案件的侦破提供了参考依据。杨宇雷说：“江河中的硅藻与海中硅藻又有不同，虽均形似圆盘，海中的藻更大。这对准确判定死者的死亡地点很有参考意义。”

　　本报记者 沈竹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