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今天，政协闭幕。这两年的两会女代表比例越来越高，白岩松直呼离“妇女半边天”不远了。而西方媒体对中国人将“三八”妇女节称为“女神（女王）节”也颇为好奇，其实这不仅仅是中国妇女地位的提高，也和数字化经济、网络购物的兴旺密切相连。放远看，中国妇女主体性的彰显，国家的强大及社会文明素养提高也功不可没。

今天，讲堂从欧洲艺术史角度来回温一下世界妇女的地位。旅法艺术史传播者刘海霞在巴黎卢森堡博物馆展览《女性画家：1780-1830，抗争的开始》开展前撰文。刘海霞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大学法语系，现定居法国。不惑之年后从法国汽车行业转身投入西方艺术史讲解和东西方文化交流。此文刊在公号“海霞艺术讲座”，经作者授权，分享给广大听友。

1780-1830：50年间画布前后女性如何“在场”

巴黎各家博物馆的大门因疫情仍紧闭着，不知何时能开馆！

但一个特展已经走进了人们的视野，那就是巴黎卢森堡博物馆的《女性画家，1780－1830，抗争的开始》 。原定3月3日开展，这意味着博物馆内部已布展到位，就等政府一声令下：馆门敞开，巴黎公众涌入，参观娱目。

每年阳春三月，大家都要重新探讨一番女性的身份、地位和角色。年复一年，只要这个议题还存在，就说明女性的社会地位仍有待关注和提高，不是吗？

那让我借从博物馆官网上觅得些图片和片言只语，与大家窥看一下这个切题之展。

达芬奇认为绘画具有“神性”，十七世纪前女性画家寥寥

漫长的历史长河里，欧洲女性与世界各国的女性处境一样，都处在男权社会的约束和限制之中，很少有女性画家能在艺术史上真正留名。十六、十七世纪似乎有那么一个两个，但均不显眼醒目。著名大师达芬奇认为绘画是一种神圣的受神灵启发的创造，这种具有“神性”的工作怎么可能由“生理、智力都低人一等”的女性来承担？历史的偏见令女性的社会角色长期以来被定义为照顾家庭、养儿育女……

艺术史上没有太多女性画家留名并不是说女性不适合搞绘画创作，而是因为这个男权社会预先给女性设定好的“职业”是“妻子”、是“母亲”，不是独立的职业女性。一上来女性在接受教育、学习技能、职业选择上就有着各种约束和禁令。

历史上偶尔出现的女画家往往因为父亲是职业画家，家庭的熏陶、耳濡目染，这个女儿不知不觉学会了绘画。而不是父亲一上来为女儿主动作出的职业选择，主动送她去哪位画师那里学艺……

Marguerite Gérard, 为女音乐家画像，1800年，圣彼得堡埃尔米塔什博物馆

法国王家美术学院150年间，450位院士中仅15名女性院士

1783年5月31日，巴黎的王家美术学术院群情激动，学术院在这一天同时接纳了两名女性画家 Adéla de Labille-Guiard 与 Elisabeth Vigée Le Brun，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Adéla de Labille-Guiard，与学生的自画像，1785年，美国大都会博物馆

Elisabeth Vigée Le Brun，自画像 1800年，艾尔米塔什博物馆

对于后者，国王的首席画家Jean-Baptiste Pierre 极不情愿接纳！为排挤她的候选人资格，首席画家找理由说女画家的丈夫是画商，而我们王家学院是为王室服务的，不能拿作品去做买卖！但最终他败下阵来，女画家Elisabeth Vigée Le Brun是王后玛丽·安多奈特最喜爱的画家，受王后的保护和支持，她顺利当选为院士。

Elisabeth Vigée Le Brun 玛丽·安多奈特王后 1783年，凡尔赛宫小特里亚农宫

法国的王家美术学术院(Académie royale de Peinture et de Sculpture) 自1638年成立至1793年被取消，在150多年间当选的450名院士当中，只有15名是女性院士。从1777年起，更是明文规定，女性院士的席位最多只有四个。

在当时，女性画家处处受歧视和排挤。正规的美术院校是不接受女学生的，想学画的女性只能寻找女性画家开办的私人画室去学艺。女学生不能面对裸体模特儿写生，尤其不能面对男性裸体模特儿，因为“有伤风化”。

Marie-Gabrielle Capet，1800年万森夫人的画室，1808年，慕尼黑 Neue Pinakothek

而欧洲最“高贵”的历史题材画都是以人体为基础的，这种歧视使女性没有机会观察人体，自然被排斥在历史大画的领域之外。只能去画些“级别较低”的人物肖像、静物画、风景画或动物画。

Anne Vallayer-Coster, 水晶瓶中的花束 1791年，Courtesy Galerie, Paris

Augustin Pajou, Duval 姐妹，19世纪早期，卢浮宫

Adéla de Labille-Guiard，法兰西的伊丽莎白，路易十六的妹妹，1788年，凡尔赛宫

法国女政治家发表世界第一部《妇女和女性公民权利宣言》

法国女性画家的社会地位一直要到18世纪末才有一些改变。

1777年，法国的画家行会组织被取消，自由竞争的环境稍有改善。中产阶级也渴望购买拥有绘画。除了王家美术学术院群把控的官方沙龙，也出现了所有艺术家都可以参加的“信件沙龙”、“青年沙龙”等展览场所和机会。

1789年，法国爆发了惊天动地的资产阶级大革命。

1791年9月，法国的女政治家、剧作家奥兰普·德古热 (Olympe de Gouges) 发表了《妇女和女性公民权利宣言》(Déclaration des droits de la femme et de la citoyenne)，提出了男女平等的十七条要求，这是世界历史上第一份要求妇女权利的宣言。

1793年11月3日，奥兰普·德古热夫人被推上断头台，罪名是反对罗伯斯庇尔政权，那是血雨腥风的法国大革命白色恐怖时期。她临死前的一句话震耳欲聋: “妇女有权利上断头台，妇女也有权利上演讲台！”

Constance Mayer，自画像，1801年 巴黎马蒙丹-莫奈美术馆

法兰西学术院的两次自由沙龙上，300名艺术家中十分之一是女性画家

1793年，王家美术学术院被取消，两年后，法兰西学术院代替之。1791年与1793年的头两次自由沙龙展上，参展的300名艺术家中有十分之一是女性画家。艺术评论也开始对女性画家感兴趣。

法国大革命后艺术不再是王室贵族的专享，有经济条件的中产阶级也渴望拥有艺术品。艺术的“平民化”有利于女画家的发展。一些著名男画家的画室开始接纳女学生，如格罗兹、大卫、吉拉尔等著名画家纷纷专设了为“小姐们”开办的画室……

Adrienne Grandpierre-Deverzy， Abel de Pujol 先生的画室，1822，巴黎马蒙丹-莫奈美术馆

在这种历史大背景下，热爱艺术的女性才有了可能接受比较完整的绘画和雕塑的教育学习。

法国大革命前后因其特殊的政治历史背景，妇女在受教育及就业上上取得了一些进步，也就促成了这个时期丰富精彩的女性艺术家作品的涌现。

直到1900年，法国正规美术学院才开始接受女学生

卢森堡博物馆为这次特展选择了八十余幅这个时期的女画家的作品。

Marie-Denise Villiers，Soustras 夫人的画像  1802年，卢浮宫

Julie Duvidal de Montferrier，自画像  19世纪早期，巴黎高等美术学院收藏

这位自画像女子是大文豪维克多·雨果的嫂子，她是才华横溢的画家，嫁给了雨果的哥哥阿贝尔 (Abel Hugo)，她曾给雨果的一家子画过不少肖像。

整个19世纪中期，女性画家的地位并没有明显改善，要再等到19世纪后半期印象派的时代法国社会上才再次涌现一批才华横溢的女性艺术家。

一直要到1900年，法国正规的美术学院才正式接纳女学生！1903年起，每个年轻艺术家梦寐以求的罗马大奖(去罗马留学的公费奖学金)才对女学生开放。

没有天上白白掉下来的馅饼，法国人骨子里相信，只有抗争，自己去争取，才有可能获得这些后人认为天经地义的权利和自由。

希望疫情过后我能亲自去参观这个特展，届时再给大家奉上更为详尽的报道。

祝女性朋友们节日快乐！聪慧、美丽、自信、独立！

海霞写于2021年3月8日巴黎

（此文整理朱蕾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