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中国工程院院士、中核集团快堆首席专家、国家能源快堆工程研发(实验)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徐銤第一次听说了快堆这一国际前沿课题。
3年后,他正式进入快堆的科研队伍。“1964年,我国刚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高浓铀十分紧缺,但周恩来总理还是特批了50公斤浓缩铀用于我国第一个快堆零功率装置‘东风六号’的启动实验。”徐銤告诉记者说,“1970年6月29日夜里11点多,零功率装置达到临界。那天正好我值班,大家激动啊……”
虽然“零功率”并不是绝对没有功率,只是功率低于100瓦,但就是这小小一步,却让快堆就像中子一样在他的心中不断地裂变增殖,再也停不下来了。
▲中国实验快堆模型
如今,我国第一座实验快堆巍然耸立在核城——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的西南角。它标志着我国第四代核反应堆建设的第一步已经成功迈过。我国快堆工程发展的第二步——示范快堆,作为国家重大核能科技专项,已于2017年12月29日在福建霞浦正式开工。
四兄妹的名字都以化学元素命名
1937年7月,徐銤生下才3个月,宛平城破,卢沟桥事变爆。国难当头,父亲徐戡给他的头生子起了个名字“銤”。“我父亲后来对我说,当时国家要抗战,但既缺钱又缺粮,所以起了个‘銤’字,既有钱,也有米,就是希望国家能强大。”
▲徐銤(右一)一家四口
“銤”在化学元素表上排序76号。徐戡化学造诣颇深,抗战爆发前,在上海水利学校当化学老师。他4个子女的名字都以化学元素命名,小儿子取名“铱”,大女儿叫“铂”,小女儿就叫“铀”。“我父亲有3柜子的化学试剂和烧杯,但日本兵进攻上海时,一颗炸弹把我父亲的书和仪器都炸掉了。”徐銤说,“于是,父亲携家带口逃到扬州,当中学老师。后来日军又占领了扬州,父亲怕日本人逼他去做炸药,就在公开场合故意‘手抖’,拿不了试管,于是改当了数学教师。”
父亲对化学的爱好,在徐銤的心中播下了种子。他3岁起就学父亲样,用加了墨汁的水在烧杯里倒来倒去。他清楚地记得,当时买不到雪花膏,父亲就从玉簪花里萃取香精,让孩子们把干净的雪捧进盆里化水,然后再做成雪花膏。
“我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徐銤对记者说。1955年他高考时,清华大学希望他去读工程物理系,徐銤以为这是“做工程的”,说没兴趣。还是父亲告诉他:“工程物理是为国家研究核工程的。中国要是没有核武器,就要被人家欺负。”这一句话,点醒了徐銤。
这一届的清华本科读了6年,1961年,徐銤走进了601所。当时601所汇聚了吴有训、钱三强、王淦昌、彭桓武、朱光亚、王承书等一代领军人物,徐銤不仅亲见他们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的身影,还听过他们不少教诲,深受感染。
在四川夹江度过最艰难的科研生涯
成功的路上总是遍布荆棘,国家和个人都是如此。1971年,一道调令,将快堆的300多名研究人员全部从京郊房山调往四川夹江,一去16年。“这16年,是我科研生涯中最艰难的日子。”徐銤坦诚道。
当时正值“文革动乱”,科研也没有了项目。老专家戴传曾悄悄叮嘱徐銤说,“你千万别把快堆的事情放掉,在那里要多多跟踪了解国外的快堆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这一句话拨云见日,让在夹江的山沟沟里难得见到太阳的徐銤心中豁然开朗。夹江虽然没有食堂,所幸还有个图书馆,这是科技信息的泉眼,为徐銤连接起了北京和世界。山里木头多,别人无所事事买木头打家具,他却拉着核燃料元件组的同事整天钻图书馆研究快堆的文献。在那里,徐銤他们竟然还进行了快堆最初的理论设计和工程设计,做了一个快堆的简易模型。
让徐銤最痛心的,不是夹江生活条件的艰苦,而是一大批同事因各种原因离去。最初的300多人只剩下108人。80年代初,徐銤自己也曾有一个可以去竞聘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职位的好机会,但他没有动心。他对同事和家人说:“我们这么大一个国家怎么能没有快堆呢?在我国科研经费匮乏、高浓铀十分紧缺的时候,周总理曾特批50公斤高浓铀给我们做实验。每当想起这段往事,我总感到心里沉甸甸的。如果不取得像样的研究成果,我是不会离开的。”
正是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感,托起了中国的快堆。1986年的春天,徐銤奉召来到北京,参与国家“863”高技术项目的申报。当徐銤代表快堆项目汇报时,他从理论设计到工程设计,厚积薄发地娓娓道来,赢得了一致公认的好评,快堆因此列入了“863”国家科研计划,终于上马了。
作者:郑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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