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土耳其支持的叙利亚反政府武装向叙利亚库尔德武装控制的曼比季进军。|视觉中国
美国总统特朗普近日宣布美军将“全面”与“迅速”撤出叙利亚。特朗普这一在西方阵营内“特立独行”的举措引发了欧洲盟友的强烈不满,其中法国的反对声尤为强烈。
就在特朗普做出撤军叙利亚决定的次日,法国方面声言法军仍将参与联军在叙利亚打击“伊斯兰国”的行动。法国欧洲事务部长卢索瓦指出:“我们目前当然还是留在叙利亚,打击恐怖主义的行动还没结束。”法国国防部长帕尔丽在同一天也表示,“伊斯兰国”的根还在,必须用武力彻底击溃其残存势力。尽管法国仅将打击“伊斯兰国”作为其在叙利亚延续军事存在的唯一理由,但土耳其对此充满高度戒备,主因是驻叙法军与库尔德武装之间联系密切。12月25日,土耳其外长卡夫索鲁格就美军即将撤离叙利亚、而法军仍将继续留驻叙利亚发表声明,认为法军为保护库尔德族民兵留驻叙利亚并不会有任何好处。埃尔多安与特朗普在土耳其进军叙利亚幼发拉底河东岸与美国撤军叙利亚上存在着高度默契,美国撤军决定实际上为土耳其放手展开新一轮针对“人民保护部队”的“越境打击”提供“定心丸”,但法国试图填补美国撤军后所留真空的高调态度令土耳其忧心忡忡。土耳其与法国在叙利亚库尔德武装问题上的分歧将会不断扩大。
法国在继续驻军叙利亚上的锋芒毕露,与美国的“鸣金收兵”形成鲜明对比,这反映了法国在说服特朗普让美军留驻叙利亚的努力失败之后,试图顺势在叙利亚局势中扮演更重要角色。法国在“后美军时代”叙利亚的军事存在,着眼于三个方面的考量。首先,缓解法国的反恐压力。就包括法国在内的欧洲国家而言,中东是其“后院”或曰“大周边”,地缘上毗邻、族缘上交融、教缘上交互,往往是中东稍有“风吹”,欧洲就已“草动”。2011年中东政局动荡以及叙利亚内战的爆发,导致了席卷欧洲的难民潮和以“伊斯兰国”为代表的恐怖主义“外溢”,不论在难民还是恐怖主义问题上,法国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不仅如此,移民问题、难民问题与极端主义思潮的合流,又酿成诸多针对法国的暴力恐袭活动,最近一起恐袭案发生在12月12日的斯特拉斯堡,凶手谢里夫·谢卡特效忠“伊斯兰国”。法国在叙进一步围追堵截“伊斯兰国”残余势力的紧迫度远高于美国。
其次,法国将库尔德势力作为协助抗击“伊斯兰国”和牵制叙政府的主要力量。随着叙反对派被压缩在土叙边境的狭小区域之内,美欧实际上已对其不再抱有内战之初的巨大期望。相较于反对派武装,叙利亚库尔德势力正不断做大,美欧越来越对其倾注武力支援。早在今年初,特朗普就已经流露了撤军叙利亚的意愿,声言“我们很快就会撤出叙利亚,让其他人处理那里的事”。受特朗普的撤军表态,前总统奥朗德对法国政府“抛弃”库尔德人的批评,以及随后巴黎支持叙利亚库尔德人大游行的影响,马克龙在3月底会见“叙利亚民主力量”时赞扬其对抗极端势力的作用,并声言法国将派兵支援。法国不愿看到叙库尔德人实力被美土当前达成的“默契”所严重削弱。
最后,一定程度上抵消“黄马甲”事件对马克龙政府的冲击。“黄马甲”事件酿成了1967年以来法国最为严重的政治与社会危机,并向欧洲其他国家扩散,甚至出现了马克龙即将辞职的谣言。对于马克龙政府而言,除了在国内顺应民意、暂缓推进相关政策以外,在境外“积极作为”便成为不二之选,而身陷乱局的叙利亚则是一个绝佳的“造梦场”。叙利亚既关乎当下法国的综合安全和地区战略,又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政客与民众的遐想,即历史上叙利亚曾是法国的势力范围,而在“后美军时代”的叙利亚,欧洲阵营内部只有法国才能堪此大任。
法国因库尔德人而出兵叙利亚,法军继续留驻的扶助目标仍为库尔德人,这与土耳其必然产生难以调和的矛盾。土耳其针对库尔德人的打击已是“箭在弦上”,只等美军按期撤离。由于法国没有美国那样的超强实力,再加上撤军后美国在叙利亚局势中对土耳其的倚重度攀升,被美土矛盾所掩盖的法土矛盾将会在“后美军时代”的叙利亚急速加剧。俄罗斯和叙利亚政府将会利用美欧土在叙利亚关系的变化,特别是法土矛盾加剧而“隔岸观火”。由于美国扮演着“离岸平衡”的角色,叙利亚政府、反对派与库尔德人之间的现有格局虽会有一定演化,但很难被完全打破。法土并非叙利亚局势的“操盘手”,美俄仍旧从总体层面决定着叙利亚局势的走向。
作者:钮松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
编辑:陆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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