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爆发严重货币危机。8月13日,里拉对美元汇率的单日跌幅达11%,为6.4里拉兑1美元。据统计,自今年以来,里拉兑美元汇率累积降幅达45%以上。尽管央行多次入市干预,但恐慌情绪蔓延,仅靠利率等常规手段或难以扭转贬值通道;7.1里拉兑1美元或是下个支撑点位。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土耳其GDP规模排名世界第17位,曾是新兴市场国家优等生。经济增长率长期居高,2017年也高达7.4%,为全球最高。但此番里拉暴跌,GDP蒸发约半。从当前形势看,交易条件恶化、财政赤字攀升、物价螺旋上升,通胀水平已创15年之最。究其原因,实乃国际金融大气候与国内经济小气候交错使然。
从外部环境看,主要是受美国量化宽松(QE)政策调整影响。2008年至2013年,美欧日发达国家通过多轮量化宽松政策,共撬动约5万亿美元资本涌入包括土耳其在内的新兴市场国家。流动性泛滥,推高了资产价格,产生财富效应,刺激房地产等内需旺盛,成为经济增长主动力。
里拉在国际金融格局中仍显身板单薄,处于从属地位。2013年6月,市场风向突变——美联储放风退出QE,吹响外国资本撤离的“集结号”;呼啸而来的外资转头扬长而去,致土耳其经济跌入波峰浪谷;币值跌跌不休,物价节节攀升。金融当局因之于2014年初上调央行基准利率。
2017年,美联储三次加息,并着手“缩表”作业,即缩减4.5万亿美元的资产负债表。美国加息通道的绿灯,即是土耳其经济红灯,引发资本外逃、货币贬值、股市承受的多重压力——流动性紧缩的不定时炸弹滴答作响,美国今年8月13日对土的钢铝加征一倍进口关税,等于引爆这颗炸弹。
外因通过内因起作用。从土耳其国内因素看,里拉暴跌的症结,一是外感风寒,外债的GDP占比逾50%,为发展中国家最高之一;二是内有虚火,民众对本币信心渐失,银行存款的43%是外币。货币美元化及家庭购储黄金,致国内流动性“小河”干涸,美元“大川”涨跌影响愈增。
▲8月14日,在土耳其安卡拉,拥挤在货币兑换处的人们展示刚换到的美元。| 新华社
受美联储加息影响的国家均难逃货币危机。1994年的墨西哥货币危机如此,1997年的东亚金融危机亦是如此。QE随美国次贷危机爆发而问世,但后遗症并未因美国经济复苏而消失。金融大国流动性的大起大落,是金融小国墨西哥、泰国、阿根廷、土耳其爆发货币危机的根源。
自家有病自家知,莫待良医空号脉。鉴于里拉暴跌,形势严峻,金融界曾屡屡建言提高利率,以防外资抽逃,平抑物价。但于现阶段土耳其的经济情势而言,提高利率是把双刃剑。因为目前土国内售房量为5年来最低,高利率或伤及建筑等企业,加大失业。故而,埃尔多安视高利率为“诸恶之源”。
有境外专家预测,里拉危机或进一步发酵,演变为经济衰退。面对不断恶化的经济形势,埃尔多安总统将其归咎于特朗普政府策动的“经济战争”及“霸凌敲诈”,并拒绝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援及在国内实行资本管制。鉴于土与美欧龃龉不断,土短期内获得外援脱困的余地不大。
决心来源于把握,结果萌自于开始。面对货币危机与美国霸凌,安卡拉或调整西斜的外交主线,东向扩大朋友圈。目前,可操作、解近渴的措施,应是借助及发挥俄土伊(朗)三国涉叙协调机制的作用,提高本币在石油等产品贸易中的结算比例,逐步降低美元在本国交易与外储中的比重。
此外,应借鉴金砖国家建立“应急储备安排”的经验,加强合作,夯实及加高金融防火墙,增强抵御外部金融风险能力。打铁还需自身硬。富国的根本,还须固本培元,扭住今后十年世界经济新旧动能转换的重要机遇,谋划建立“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提高制造业信息化水平。
作者: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原院长 陆忠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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