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小组赛韩国球星奇诚庸（右）与墨西哥队的“小豌豆”哈维尔·埃尔南德斯激烈对抗，他俩名字经常被误译（视觉中国）

2016年，当美国商人特朗普（Trump）在政坛冉冉升起、问鼎总统宝座已势不可挡之时，中文世界对于怎么翻译这个姓氏起了不小的争论。当时严肃的翻译版本有两个，一个是“特朗普”，一个是“川普”。最终在中国大陆，“特朗普”成为了官方版本。由于英语在中国普及程度高，国内民众对“特朗普”该如何翻译也有相当热度的关注和讨论，而一些小语种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对于一些陌生小语种专有名词的翻译，更多时候，我们难以提出质疑，更无法参与讨论，在翻译有误的时候我们也只能“以讹传讹”。

记者大学学习的是西班牙语，曾在墨西哥驻站多年，这些年看过不少西语专有名词的不当翻译。1994年西班牙皇家学院修改后的西语字母表跟英语字母表几乎一样，只是多了一个字母譙。西语字母中70%的发音也与英语非常接近，但就是余下30%的字母，非常容易让外国人“想当然”地读错、翻译错。下面就科普一下西语中发音独特的字母，帮读者迅速看懂西语专有名词翻译的门道，也方便大家在看世界杯比赛时，掌握一些别有风味的知识，毕竟在俄罗斯世界杯里，来自西班牙语世界的球队就有八支之多！

“霍德海”“哈梅斯”听起来都像社会人

西语里最广为人知的读音与英语大相径庭的字母是J。台湾作家三毛写过很多有关她和她的丈夫“荷西”的故事。荷西是西班牙人，荷西两个字是西班牙语人名“José”的音译。José这个名字今天在中国大陆约定俗成翻译为“何塞”。你一定发现了，字母J在西语里发 |h|的音。这也就解释了“Julio”应该翻译为“胡里奥”，而不是“朱里奥”，“Jiménez”应该翻译为“西梅内斯”或“希梅内斯”，而非“吉梅内斯”。

记者姓贾，拼音是“Jia”，在西语国家一直被人称呼“瞎”，已经懒得去纠正了。记者有一位女性朋友，中国人，单名一个“娟”字，她在西语国家经常被不认识的人看名字误认为男性。因为“娟”的拼音“Juan”在西语里是一个男人名“胡安”。

西语里还有一个字母也可以发 |h| 的音，那就是字母G。英语里常见的男人名“乔治”（George）在西语里写作“Jorge”，中文约定俗成地翻译为“豪尔赫”，如果不考虑是否严谨的话，我也见过有人更接地气地翻译为 “霍德海”，听起来文质彬彬的乔治到了西语里似乎一下子就有了江湖气。

需要指出的是，在俄罗斯世界杯第二场小组赛中打进绝杀制胜球的乌拉圭中后卫正叫JoséGiménez，也就是何塞·希梅内斯，恰好姓和名的头字母都出现了本节所说的J和G，本报的翻译名字完全正确。另一位知名球星当属哥伦比亚队核心罗德里格斯，他的名字James按西语发音为 “哈梅斯”而非中国人更耳熟的“詹姆斯”，不过在上届世界杯一炮走红、喜得金靴后，大家已经习惯于叫他“哈梅斯”。

“翁都拉斯”没来，“埃尔南德斯”来了

如果 |h| 的发音让字母J占了，那么字母H在西语里发什么音呢？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在西语里，字母H除了在字母组合“ch”外，所有其他情况下都不发音。

比如阔别世界杯36年的秘鲁队，虽然两战皆败小组出局，不过球队进取的打法给球迷留下了好印象。该国有一位前总统叫做Humala，正确的翻译是“乌马拉”，但网络上不少文章翻译为“胡马拉”，其实是错误的。

对于球迷来说，中美洲国家洪都拉斯也不会陌生。该国国家队于2010年和2014年连续两次征战世界杯，这次世预赛只是在最后关头的附加赛不敌澳大利亚才无缘俄罗斯。不过洪都拉斯的西语名为Honduras，你们一定意识到了，这中文翻译是不对的，应该是“翁都拉斯”，但是汉语翻译有时候不得不讲究约定俗成，这个真就只好不去计较了。不过说到约定俗成，最典型的案例应该还是Raul译为 “劳尔”，无论西语还是英语，这个名字绝发不出“劳尔”的音。不过早在上世纪50年代，新华社就使用这一翻译，而劳尔·卡斯特罗的出现进一步固化了“劳尔”的使用，更为今天的球迷所熟悉的劳尔·冈萨雷斯只是沾了约定俗成的光。

言归正传。墨西哥队的世界杯阵容中有一位知名的选手，叫Javier Hernández， 绰 号“Chicharito（小豌豆）”。他曾效力于曼联、皇马等欧洲顶级足球俱乐部，这次在对阵韩国队时射入了决定性的第二球，这也是“小豌豆”连续第三届世界杯进球，巧的是，他外公曾在1954年的世界杯进过球。正如本节所说，他的大名翻译过来应该是“哈维尔·埃尔南德斯”，有些文章将他的姓写作“赫尔南德斯”，其实也是不正确的译法。

“哈维”错了，“卡西亚斯”“卡西利亚斯”都对

西班牙有一位著名球星Xavier Hernández，同“小豌豆”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母，他是西班牙队连夺欧洲杯和世界杯的最大功臣。这位巴塞罗那俱乐部曾经的中场灵魂，有一个更出名的昵称叫Xavi，中文翻译为“哈维”。

其实 “哈维”（Xavi）和 “哈维尔”（Xavier）的译法，放在这位西班牙球员身上都是不对的。由于西班牙语里有常用男性名Javier，所以Xavier这个名字很自然地让人想到可能是Javier的“异体字”，而在西语里，X的常见读音有 |ks|、|s|、 |h| 三种情况——但哪一种都不能用在 “哈维”身上，因为他的名字根本就不是西班牙语。哈维出生于巴塞罗那，用巴塞罗那通用语言加泰罗尼亚语，Xavier这个名字的读音近似“恰维尔”“恰比尔”或“夏比尔”。所以我们熟悉的“哈维”其实应该是“恰维”“恰比”或“夏比”。值得一提的是，哈维在日本的官方翻译是シャビ（Shabi），曾经也译为チャビ（Chabi）。

与哈维同一时代的西班牙著名国门叫Iker Casillas。关于他的姓氏Casillas的翻译，至少有三个版本：“卡西利亚斯”“卡西亚斯”和“卡西拉斯”。哪个正确呢？首先要排除第三个版本“卡西拉斯”。西语里双写字母L或者说字母组合ll，和英语等其他欧洲语言不一样，不发 | l | 的音，在多数西语国家和地区发一种近似拼音y的音。也就是说，音节llas翻译为“亚斯”是合适的，所以“卡西拉斯”是不对的，第二个版本“卡西亚斯”是正确的。

那么第一个版本“卡西利亚斯”是从哪里来的呢？首先要说，“卡西利亚斯”这个翻译也没错。前面说到字母组合ll在多数西语国家和地区发近似拼音y的音，但在一些国家和地区发硬颚边音。这个音是古西班牙语留下的，算是正统发音，但今天只有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巴伦西亚、巴斯克等地区和拉美的玻利维亚、巴拉圭、秘鲁等国家的人能发好。普通话中没有“硬颚边音”，替代方案就是在声母l后面加一个韵母i或韵母ü。所以“卡西利亚斯”也是对的。类似情况还有前西班牙知名前锋Villa（比利亚）、现役哥伦比亚中卫Murillo（穆里略）等等。

西班牙葡萄牙为啥都有“牙”？

最后来讲讲其他欧洲语言里没有的、西语人士引以为傲的字母N(N上加~），究竟怎么发音和翻译。字母N(N上加~）发硬颚鼻音，不少汉语方言里有这个音，比如上海话里“肉”“热”等字的声母。但是普通话里没有这个音，目前通常的做法是在翻译成汉字时，将N(N上加~）当作字母组合ni来看待，比如墨西哥总统翻译为 “恩里克·培尼亚·涅托”，还有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自治区。

西班牙的国名里也有字母N(N上加~），如果不是约定俗成，今天应被翻译为“埃斯帕尼亚”，其最后一个音节被翻译为“牙”也是有道理的。在中国南方一些方言里，“牙”的声母是软腭鼻音，也就是汉语拼音的后鼻音ng用作了声母，这个辅音与字母N(N上加~）所发的硬颚鼻音有些相似，所以就被翻译成了nga（牙）。

说到这里就顺带提一句葡萄牙的译名。葡萄牙的原文是Portugal，按照葡语音译，理论上应该是“普尔图高”，当年有人将Portugal最后一个音节gal也翻译为“牙”，并不是照着“西班牙”抄来的随性之举，而是因为葡语中元音后的字母g的发音，从浊软颚塞音|g|弱化为了浊软颚擦音，听起来与部分南方方言里“牙”字的软腭鼻音也十分相似。

作者：文汇报驻联合国记者  贾泽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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