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之
身为初到爱尔兰的陌生客,一日游是饱览自然景观的自然选择。在格兰达洛(Glendalough,即“山谷双湖”之意),我沿着木板步道一直漫步,周围幽静,山的倒影投射在水中,水的波纹闪烁在山间,树林葱翠,一拐弯,竟与美丽的小鹿正面邂逅,真是洗涤心肺之所。车过威克洛山脉的高地,突然想起有着与这里类似风景的贵州高坡苗乡的云顶草原,当时的激动依然记忆犹新。不过,爱尔兰的群山更有一种苍茫和静穆感,我将风光摄入镜头而后放到家人群,有人评论说虽然风景很像挪威某地,不过爱尔兰总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什么样的感觉呢?在基尔肯尼城,中世纪的古堡、教堂、和善友好的居民,以及风情独特的街道,虽带有类似的欧洲小城特色,但总有一种异于其他城市的味道。我想,这种味道大抵与爱尔兰骨子里的文化氛围、风笛悠远而略显忧伤的气质相符吧。据说风笛可能源自亚洲,公元1世纪时由罗马传入欧洲各国,它的荡气回肠总能让人想到回家,回到那个可以安放身心、不必焦虑的地方。
在城中大教堂登圆塔时,攀爬铁梯向上的经历记忆犹新。为了能鸟瞰全城,我执着地坚持排队等候,可是出于安全考虑,登塔的要求是下塔一人、上塔一人,速度之慢,真是考验耐心。真正攀爬时,才发现其中空间如此狭窄,攀登者必须等下塔的人走下了一段梯子,才能安心登梯。气喘吁吁地登顶后,终于享受视域的开阔,实在庆幸,能俯瞰中世纪小城绵延在视野之中。
基尔肯尼城中,街头艺人随处可见,有拉小提琴的少年,吹排笛 (类似于排箫)的流浪音乐家,还有风格迥异的画家等。我差点停下来向乐手买一张CD,因为那音乐勾起心底的感触,让人浑身震撼,同时觉得眼角潮湿,淡淡的感伤。那些街头的艺人,乡关何处,是本地人吗?在匆匆的行人过往中,在或专注或淡漠的目光中,他们又是怎样的心情?这些感触,在我心中飘飘浮浮,难以落定。
都说行千里路,人的心境会逐渐开阔豁达。这个夏天,我避开了真正的酷暑,来到爱尔兰,到了这个冬天极限为零下4摄氏度、夏日若到29摄氏度就被认为世界末日的地方,应该从截然不同的生活境遇中有了更多的感悟。
到了爱尔兰,不能不去北爱,这个地处爱尔兰岛北端、却因历史和信仰成为英国一部分的地方。而去北爱,就不能不去那里的世界遗产“巨人之路”,没料到的是,去往“巨人之路”的一天几乎是旅途中堪称最为艰难险阻的旅行。
一路向北,气温下降迅速。在与爱尔兰人的交谈中,和英国一样,最能展开交流的话题就是天气,因为它多变神奇,很难预测。果然,当日来了个彻底体验。在海岛间的悬索桥上,我突遇两场大雨,当时只带了冲锋衣,并未备其他雨具。海风巨大,等在悬桥两头,管理人员严格遵守“一方过桥后,另一方再返回”的秩序原则。在等待上桥时,我的鞋子、裤子已经湿透,又冷又重,十分难受。为了保护手机,只得把斜背包裹在冲锋衣内,几乎难以关注风景。只知道四周风雨交加,头发上的雨水一股股从脸上淌下。过悬索桥时,几乎只能用一只手扶绳索,脚下是万丈深渊的大海,眼前礁石嶙峋,那个时刻,对生命安全和身体舒服的关注确实超过了美景,无助的恐惧感挥之不去。
事后回想,感觉不同了。正如同一辆旅游车上的德国女游客笑着所言的:“这可是彻底体验典型的爱尔兰海边气候!”真的,换个视角看,感受如此不同。虽然可以乐观,身体却是真正不适。阴冷潮湿,可怜的两条腿成了人肉烘干机,浑身的酸痛深入骨髓。我打着冷战,不禁担心到了巨人之路时的天气情况。
车上的游客也深受阵雨之苦,开始晒起外衣,有人竟然将袜子也挂了出来,我不禁感叹:前一阵子有新闻报道,说中国游客在大巴车厢里晒内衣裤,并指责其素质低下,此番遭遇,让我大开眼界。其实,不抽离语境,很多事情是可以理解的。晒袜子的还偏偏是德国姑娘。
瑟瑟发抖中,来到巨人之路。海边这一大片形状奇特、排列规则的岩石,被列入世界遗产,也多了不少神话解读。忽然当头出了点阳光,我一阵感恩,抓紧时间拍照,觉得上苍终于开眼。
可不久乌云飘过,又下起雨来,雨势还不小,方才捂得半干的衣物再度湿透。眼前那些高低错落、匪夷所思的岩石更是滑脚。淋了三场阵雨,往回走时,我觉得其中的经历竟然有点天意。从乐观角度看,巨人之路上气候的瞬息万变终于让我印象深刻地饱尝一番。返回前赶紧买一大杯热咖啡暖暖身子。北爱尔兰的夏季温度如此之低,街上有不少行人都穿着羽绒衣,真是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