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华东政法大学法律学院院长刘宪权和学生在课外交流。
文汇报新媒体中心 张挺 范柏文摄
刘宪权的“多面”,会让人感到震惊。他是无可争议的明星教授,华政甚至流传着一句话,“没听过刘宪权的课,人生不完整”。
刘宪权在法学理论界和实务界有很高的威望。就在这几天,刘宪权刚被授予“全国杰出专业技术人才”荣誉称号。在全国法学界,他是获此殊荣的第一人。在上海历届获奖者中,他是第一位文科教授。
电视荧屏上,刘宪权时常露脸,他是沪上法制节目的常客。
各种光环背后,真实的刘宪权是怎样的一个人?
拜全华政的老师为师
文汇报:您课上得好,在上海高教圈已经出名了。到底是您天生就会讲课,还是得过“高人指点”?
刘宪权:现在很多博士毕业就留校,给本科生上课,似乎讲课这件事不用教、不用学,似乎拿到高学位的人都能胜任。可在我们那个时代,站讲台真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我1979年考入华政,尽管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三届,但却是华政的第一届。1983年毕业时,我的志向是去当检察官,结果组织上来做工作,说学校缺老师,我只好服从安排留在刑法教研室。
留校第一年,我就主动要求“坐班”,每天起早摸黑,就做一件事:把华政所有老师的课都去听一次。当时学校规模没有现在这么大,几十个老师的课全部听完一次后,我就挑自己比较喜欢的老师,再去他们的课堂学习,一边学他们讲课的风格、思路,一边做笔记,分析他们上课的优点和不足,自己总结。就这样不知不觉,我感觉自己可以站讲台了。
从这一点说,我是拜了全华政的老师为师。现在我的“劳模创新工作室”,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传帮带”,带出一批教学骨干和精英,延续华政重视教学的传统。
文汇报:如您所言,在现有的考评机制下,老师投身教学远不如做科研、发文章这么“划算”。那您为什么对教学还这么顶真?
刘宪权:本科生的课堂有个很微妙的地方,在你面前的学生专业知识很少,很多都是“白纸一张”。给本科生上课,考验一个老师的功力——最基础性的理论,你每一条都清楚吗?你讲的内容,别人能接受吗?
单从经济利益来说,上课确实 “吃亏”。花同样的时间,做科研、发论文“一本万利”。比如,你在重量级的刊物上发表一篇文章,那名气一下子就起来了。行业里、学校里都知道你“牛”,获得的奖励更不要谈了——如果靠上课(要得到同样的物质奖励),那得上好几年!
但做人,眼光一定要放长远。大学里,有些大牌教授常年只带几个博士,不怎么给本科生上课。刚开始他们不觉得,后来就会发现,自己的学术方向不经意间越做越窄,久而久之,自己的“武功”都会退步,这才叫“亏大了”!
虽然现在对老师考评的“指挥棒”确实有点问题,有待改进,但这也不能成为大学教授不给本科生上课的理由。教书是本分,也是一个不断锤炼自己的“练兵场”。
文汇报:有人说,教学名师的称号也有另一层意思:这个人的科研可能不太行。在这一点上,您怎么看?
刘宪权: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不能“一条腿走路”。教学和科研,两者并不矛盾,两手都要硬。我论文已经发了700多篇,著作40多部。在华政,我的科研量每年都排在全校前列,在全国,我也是一直蝉联中国法学高产作者的称号,从无间断过。
我感谢学生,所谓教学相长,他们提升了我的学术水平。
“骂”学生也真心爱他们
文汇报:很多学生报考刑法学,就是冲您来的。您给本科生上课花这么多心思,还有空带硕士、博士吗?
刘宪权:当然!我的学生,我亲自带、亲自管,有时还要“骂”呢。
前一阵子,我就跟一个博士生较劲。他写的论文,我让他前前后后改了十几遍。每次看他的文章,我不仅改内容,还要改错别字和标点。我不厌其烦地帮他改,改到他自己觉悟为止:你堂堂一个博士生,怎么竟犯小学生的错误;你是读法律的,写个文章都出错,以后到工作岗位怎么办,你的错很可能会误人家一生的。
文章改到十几遍的时候,我看这些道理他还没有完全“悟”出来,那我当然要当面“骂”。
有些学生确实对我说过,冲着我的名气来考研的,料我事情多,最多把个大方向,不会管他们。这一点,可真想错了。我是当老师的,不会允许他们“混”。
文汇报:您科研、教学一肩挑,要承担学院的行政工作,要带学生,还要从事法律宣传工作,忙得过来吗?
刘宪权:一年365天,只有半天是我留给自己的休假。大年初一的上午,我要去走亲戚,问候家里的老人,吃个团圆饭。从大年初一下午开始,我就到自己的工作室了。
我休息的时间比较短,哪天如果没课、不开会,上午8点前我就到工作室了,自己看书、写东西、有时一整天都在做科研。我办公室的灯,是整栋楼里最早亮的。以前年纪轻,晚上天天加班,走得最晚。现在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我晚上就早一点走,在家做一些资料整理工作。
文汇报:即便如此繁忙,听说您还承担了很多可做可不做的杂事。有学生告诉我,您帮人家写出国推荐信也会用很多时间。
刘宪权:学生来求助,能帮总要帮。我记得我女儿以前申请出国,到大学到处找教授写推荐,那个难啊!我感同身受,所以现在有学生找上门,哪怕不是我这个专业的,我也会给他们签字。因为有些教授每年只推荐10位学生,额满为止。那剩下的学生怎么办?这个字不签,学生可能连出国的机会都没有。他们不是去做坏事,是为了求学。时间对我来说是宝贵,但只要可能,我愿意为学生做点事情。
文汇报记者 樊丽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