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2月2日下午，我得到报告：人民大会堂北侧窗玻璃被枪击中，留下两个弹道孔。我即刻赶到现场查看，并上报周总理、公安部及有关部门和人员。

当日下午公安部副部长于桑、北京市公安局局长吕展、总政治部副主任梁必业、大会堂保卫处处长董俊峰及我等人，开会共同研究大会堂“枪击事件”的处理办法。

事情是这样，2月2日下午两点多钟，大会堂服务员打扫卫生时，发现山东厅北侧西头二楼半的双层玻璃窗被打了两个洞，初步分析是枪打的。因为人民大会堂是双层玻璃，经勘查外层玻璃有两个孔洞，呈明显蜘蛛网放射状裂纹；里层玻璃只有一个孔洞，另一个是未击穿弹着点痕迹，在夹层玻璃之间的底部有一个弹头，另一个弹头因打扫卫生时不慎扫走，初步判断像小口径步枪射中。

大家正分析案情，周总理得到报告后震怒，迅速驱车赶到。他查看现场后，严肃地批评我们：麻痹大意、放松警惕，连枪响子弹打破玻璃的声音都听不见！这枪究竟是什么时候打的？难道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直到服务员打扫卫生时才被发现，还把一个弹头打扫卫生时扫掉了。并且说人民大会堂遭枪击案这是第一次，是个极危险的信号，这套房间的后面就是宴会厅，你们一定要站在高度政治敏感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要考虑会不会是敌人搞破坏！对于这样的事件，一定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性，给予足够的重视，当成大事来办、来抓，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并且立即指示我们：要尽快请公安部、北京市公安局、卫戍区，委派破案、验枪技术专家参与破案工作；必须利用一两天的时间查清全部案情后，向我汇报。任务明确，按公安部的统一部署，我们分头去办理。

我与公安局局长吕展等人，迅速投入破案工作，开始我们驾车沿东西长安街转，然后以三种不同的车速，驾车驶过东西长安街。路经人民大会堂北门外时，重复演练举枪射击的动作，目测全过程可能需用的时间、飞驰的汽车与大会堂北门间的距离，以及周围复杂变化的环境。第一次采用驾车全速奔驰而过，第二次减慢速度通过，第三次以极慢的速度重复前两次的动作。通过三次演练、观察，我们首先否决掉缓慢行驶通过长安街能击中玻璃的可能性，因为长安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这么慢的速度通过长安街会造成车辆堵塞，如果再举枪射击，早会被紧跟其后的车辆发现。其后那两个行驶速度击中窗玻璃的设想也被先后否决。长安街上行驶车辆多，尽管坐在车上射击，射程距离可以达到，但是同时发射两颗子弹，其发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射中的两颗子弹只相距几厘米。

坐在汽车上，运行时击中目标的设想被否决后，我们进一步分析枪弹可能达到的射程，扩大寻找击中目标的可能范围。先后把中山公园南墙外直至南长街西口各处定做应盘查的范围。然后我们一行下车，沿中山公园红墙外步行，由东向西逐个寻找制高点，及可能发射枪弹的地方，一处处盘查，没能找到，我们继续向西行走，来到南长街南口西侧一个部队首长住的小院。轻轻敲开门，说明来意，老师傅将我们让进传达室，我们一眼看见传达室的墙上挂着一支小口径猎枪，顺手摘下随意翻看，一边和门卫老师傅拉话。听老师傅讲：这几天首长上高中的孩子及他的同学们常在房顶上，用小口径猎枪打麻雀。

得到主人允许，我们走进院子细细查看，院子分前后两个套院，前院有车库、门房，后院有座两层的小楼。传达室老师傅讲，学生们打麻雀是在前院车库屋顶上。我们顺势登上屋顶，目测观察，仔细分析。此小院车库屋顶距大会堂北侧窗玻璃约600米左右，正是小口径猎枪有效的射程范围。根据掌握的情况，我们找首长的儿子问话，然后把他带上楼顶，让他举枪给我们实地比划一下。据他说前几天曾和几个同学见用枪打鸟儿好玩，确实在屋顶上打过麻雀。根据这些情况，我们现场分析，前几天刮西北风，子弹顺风势有可能射到大会堂的玻璃。至此侦查工作已经比较明朗化，为得到进一步的验证，我们提取挂在门房墙上打麻雀用的猎枪和几盒子弹，准备带回去交有关技术部门鉴定。并将初步侦查分析的详细情况向周总理汇报。

经枪械研究技术部门对枪支弹药及玻璃弹孔的技术分析，最后鉴定：大会堂“枪击事件”系由几个学生用小口径猎枪打麻雀酿成的事件。周总理得知后非常生气，十分严厉地指出：怎么能在城市闹区中心用枪打鸟呢！天安门是市中心，附近来来往往的车辆多，且人口密集，万一子弹伤了人那还了得！对高干子弟我们一定要严加管教，我们的子弟决不能重蹈“八旗子弟”的覆辙，清王朝由强盛走向衰败，关键的一点是忽视了对“八旗子弟”的教育，这点我们今天应引以为戒。

当总理了解到部队首长家的猎枪就挂在传达室墙上，子弹放在传达室桌子的抽屉里，孩子们想打鸟时，可以随意拿去打着玩，眉头紧皱，生气地说：“这枪支你们是怎么管理的？看来这是一个极普遍的现象，还请你们配合公安部门，尽早拿出一个枪支弹药登记管理的办法和意见来！”

周总理在调查、了解、处理人民大会堂“枪击事件”的整个过程中，都高度重视，极其认真，曾经四次亲临现场，听取汇报，还对此项工作的善后处理提出要求，教育各单位防患于未然。周总理曾作出两点指示：一、组织有关部门到现场参观，使各单位切实提高警惕性，堵塞一切安全上的漏洞；二、对所有枪支弹药进行检查清理，然后登记造册上报。将此枪击事件，作为警世鸣钟，把坏事变成好事，决不允许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2月9日下午3时，国管局召开国务院直属口，各部门负责保卫工作的干部会议传达周总理的指示，要求于2月15日前，国务院直属口各单位，将枪支登记情况上报北京市公安局，并抄报国管局。

此期间，国管局政治处共收到153人交来的各种枪141支，子弹1.9万余发。其中公用枪73支，子弹1.1万余发；个人私自存放枪68支，子弹8000余发。此次枪支子弹的收缴，对稳定社会治安、社会秩序起到一定的作用，在客观上没有造成不良的影响和后果。

通过这一事件，公安部曾牵头组织有关部门拟定枪支弹药的管理办法。也就是在这一时期完成《中华人民共和国枪支登记管理试行办法》的起草及试行等项工作。

——摘编自《共和国元勋轶事》 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

作者：高富有 高英
编辑：周怡倩
责任编辑：张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