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陆军
为国光先生新著作序有些偶然。
几个月前,在会议间隙,我接到一个未名电话,声音不熟悉,但乡音很亲切。来电者自报家门,说了几个我熟悉的朋友的名字与近况后便直奔主题,希望我能为他即将出版的长篇小说作序。按理说,我不太可能接受这样的邀约,道理很简单,一是没有见过作者,二是没有看过作品,三是也真的没有时间。但,真所谓“屁股指挥脑袋”,忽然想到自己兼着家乡文联主席的虚职,理应为那些长期坚持业余写作的朋友们以更多的鼓励,于是,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非常遗憾,我没有时间看长篇小说。国光先生善解人意,只给我发来了其中的一章。虽然只有几万字,但粗粗读来,我也已感受到书写者记录和感受世界的虔诚与热情。
国光先生的这部作品,源自他数十年真实的生命体验。上世纪九十年代,古城里蜿蜒而过的黄浦江是作者生命的底色,在小说中缓缓流淌;黑瓦白墙的水乡屋舍,曲曲折折的石板小路,变成了作品文字里的温暖情境;小说中的主要人物秋楚、林静静、林豪然、紫芝、金莉和李加,他们相互交织的人生际遇,融入了作者对改革开放九十年代人们的生存环境与精神状态的体察。
国光先生早年当过投递员,足迹遍布小说里这条十里长街的角角落落。他也常常开车往返于老家佘山和城乡各地,对故乡的风土人情甚是了解,所以他的作品中所展示的生活肌理才会让读者觉得真实可信。据国光先生说,他早年的写作曾受日本作家德田秋生的影响,他不愿意平铺直叙让读者觉得故事沉闷单一,因此,他在这部小说中尝试使用复合的叙事手法,以追求创作上的突破,想来也是有所收获的。这部发轫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小说,搁置了十年才动笔,又过了十年才写成,可见其创作态度之严肃,篇中字字句句,都可看作是国光先生的心声。当然,如果能让作品的文学味道再浓一些那就更好了。
读简历,我还知道国光先生坚持业余创作已有数十年。九十年代,他的散文、小说和评论作品主要发表在《劳动报》《上海邮电报》《交通报》等报刊上;2016年至今,他每年在网络平台上发表的文章非常之多,几十篇到一百多不等。事实上,一个有灵魂的人,无论他来自哪个国家、哪个民族,都会有自我表达的本能冲动。朗吉纳斯等众多理论家特别强调了天赋在艺术创作中的重要性,古往今来,已有不少风流人物从我们的记忆里悠然走过,他们一开口便石破天惊。诚然,上天是吝啬的,它不愿公平地施与芸芸众生超然的才华,但它同时也是仁慈的,因为它没有剥夺任何人感受生活的权力,单纯地以天赋论成败实际上是对写作——这项发掘人生况味的艺术最大的亵渎。我实在为那些受制于天资而直言放弃的写作者们感到惋惜,他们其实更应该明白,即使写作无法给他们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收益,真诚的表达也始终是有价值的,因为那些有温度的文字本质上承载的是一个人对生命、自然与社会独到的认识,这无比珍贵,有的,甚至是无可替代。
此外,我们中的一些人总是或多或少地期待着现世的功利,可等来的却又多是挫折与失望,于是心灰意懒,转身离去……事实上,很多艺术家在成功之前都是默默无闻的,甚至有些人直到撒手人寰才开始被世人理解。被当作现代派文学先驱的卡夫卡生前也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在行将就木之际,他立下遗嘱,要求朋友把他所有的手稿都焚烧干净。可他哪里知道,那朋友竟会违背他的意愿,将他的作品一一整理出版。若非如此,这位大师也将和普通人一样,消失在历史的滚滚波涛之中。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时间或许已经不是关键性的桎梏,就算他们也有一个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伯乐,也注定难以被认可、被接受,但是,写作的意义首先产生于写作的那一刻,即使那些人不能在文学艺术的长廊里留下自己的名字,也永远值得被尊重。这是属于他们的寂寞,同时,也是属于他们的浪漫。
是时候把写作归还给天性了!很希望能有越来越多的草根书写者从犹疑不决的状态中走出来,讴歌时代、展现自我,虽不敢说为人类留下点什么,但至少做一个时代声音的参与者,与同时代的我们共享人生百味。我知道国光先生与“国光先生们”一直在这条路上坚守着,数十年如一日的勤恳耕耘实属不易,倘使国光先生这本新著能激励更多的父老乡亲拿起笔,积极地投身于文艺创作,忠实记录时代的胎记,客观描摹生活的皱折,在人文松江建设事业中发光发热,那么,无论是国光先生,还是我,当不胜欢喜。
行文至此,忽然跳出一个念头,与国光先生至今未谋面,也许更好。待我有空全部拜读完他的这部长篇小说后再去与拜见国光先生,不迟。
这样想来,为国光先生新著作序虽有些偶然,但也是必然。
作者:陆军
编辑:金久超
责任编辑:徐坚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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