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道是我国著名学者、教育家和语言学家,然而他早期主持复旦实验中学的经历却鲜为人知。笔者拟就该校行政委员会会议记录、《复旦实中季刊》等相关资料,简要勾勒陈望道与复旦实中的特殊渊源。
复旦实验中学,系复旦大学心理学院附属中学。1923年秋,郭任远在复旦大学创办心理学系,此后募得五万元建科学馆,筹设心理学院。为实施教育心理与研究中等教育之改进,郭遂有创办实验中学之决心,并于1925年夏季正式开办(设于江湾复旦大学校园内),郭兼任实验中学主任。
(一)
1927年3月,郭任远因学生风潮被迫辞去实中主任一职,由刘大白担任。5月,刘大白应蒋梦麟之邀赴任浙江省教育厅秘书。
据《复旦实中教职员会议第十二次会议记录》记载,1927年12月18日,刘大白来沪主持会议,陈望道、徐蔚南等18人出席。会议决定,取消刘之主任职务,选举陈望道为代理主任。而数月之前,刘大白的复旦大学文学科主任职务亦已由陈望道担任。
陈望道兼任实中主任,诚如他所言“是经过几番辞让而不蒙诸位教职员首肯才来勉为其难的。此来的目的是在沟通大中两部,使两方不发生龃龉,得以和衷共济,纠纷悉解”(《1928年3月4日复旦实中教职员会议记录》)。
实中与大学部的矛盾由来已久。关系恶化的导火线当是1927年7月26日《申报》所刊刘大白致李登辉信,公然质疑李的校长身份:“即使先生受了人家朝四暮三的玩弄重新做起复旦大学校长来,那么也只是复旦大学新任的校长,实验中学方面是否也忍心朝三暮四地跟着人家玩弄先生,承认先生是否名义上的校长还是一个问题,何况与先生接洽什么财政与教科呢,然而先生竟接洽行政独立、经济独立的实验中学底财政及教科来,这不是可怪的事吗?老实对你说,该校一径是行政独立、经济独立的,编订课程、延聘教员以及预算一切,自然有人负责,先生不必问,我也毋庸告知先生。”
李登辉随即表示,如实中承认其为校长,关于中学部事务彼应有过问之权,否则前代担保浙江兴业银行借款一万元,应请另觅保人。之后,实中欲另请保人而未成,银行却需立即还清此款,将该校存入该行存款扣除一万元,全校经济发生恐慌。
同时,实中校舍在大学部校地内,因双方关系趋恶,大学部要求增加水电费每年500元。大学部学生会甚至提出“实中校舍……实有从速迁让之必要,应请实中当局赶紧设法一年内将校舍让与大学部”
(1928年3月4日复旦大学校务委员会议记录)。
正是在此危机之时,陈望道接任了实中主任。
(二)
陈望道到任后,多方奔走接洽,大中两部关系渐趋缓和。
关于校舍,陈望道几度与李登辉校长商酌,同时约集李校长、章益、金通尹面商。李登辉主张大中两部互订契约,限定期限(四年或五年),每年由大学部拨付实验中学校舍建筑费四五千元大洋,供本部另建校舍之用,等该校依限校舍全部建成,即行迁出。大学部所拨款项,即作为偿还本部现有校舍之建筑费用。此方案经实中教职员会议讨论,决议采用李校长订立契约、分年还清之办法。
当时,教育部颁订各级学校组织大纲,各校须有校长。制度公布后,陈望道与实中教职员及学生会商,遂于1929年春再与大学部订立契约:“实中为复旦大学之一部分,以复旦大学之校长为校长,其他行政教务经济,完全独立,由主任及行政院负责处理。”
为加强学校的学术气氛,陈望道认为应邀请名人学者来校演讲,以广师生见闻。
据《1928年5月2日之行政委员会会议记录》,陈望道提出并由会议通过决议:“定名:火曜讲话,每星期二午后四时起举行一次,敦请校外名人或校内教职员一人或二人担任演讲。第一次拟请鲁迅先生或潘公展先生来校讲话。”
该年5月3日的鲁迅日记记有“夜陈望道来约讲演”,可知陈望道在会议翌日即登门邀请,由鲁迅作“火曜讲话”第一讲。5月15日鲁迅日记又记“午后……陈望道来,同往江湾实验中学讲演一小时,题曰《老而不死论》”。据陈望道回忆:“当时复旦大学和江湾实验中学的进步师生为了在黑暗势力的斗争中得到指导和支持,就由我去邀请鲁迅先生演讲。演讲就是在复旦大学现在的600号大楼中举行的……当时鲁迅先生讲得极有声势,他幽默而泼辣地指斥当时的黑暗势力。每当讲到得意处,他就仰天大笑,那满屋的大笑直震荡了黑暗势力的神经,给复旦和实验中学的广大师生以有力的声援和激励。”(陈望道《关于鲁迅先生的片段回忆》)
陈望道后又开办“水曜讲话”。1930年3月26日举行第一次讲话,邀请陶希圣演讲,题为“中国传统的思想方法”,语多诙谐,引得全堂大笑不止。此后,又陆续邀请刘既漂讲《艺术建筑》、何炳松讲《中国的文化及我们青年应有的责任》、余云岫讲《从社会卫生讲到医学革命》、周越然讲《我们与他们》等,讲者皆为一时名流。讲演虽以实验中学名义邀请,但听众中不乏大学部各系师生,大中两部关系达到前所未有的融洽。
同时,陈望道非常重视学生刊物的创办。《复旦实中季刊》由实中学生会编辑,其创刊号“发刊辞”云,创办刊物是因为“学生们需要思想的发泄,文字的切磋,娱乐的纯洁”。1927年12月创刊号封面题字即由陈望道所写。陈望道还任该刊编辑部顾问,亲写稿件,给办刊学生以极大鼓舞。他撰写的《论文字功用的有限》,就是在《复旦实中季刊》(第一卷第二期)首发的。
另外,陈望道还开办实中暑期学校,经济分配及关系与大学部暑期学校同。由此,不但吸引了更多的学生,且有助于扩大实中声誉,增加学校收入。
自陈望道任职之后,实中校务发达,童子军、新闻学会、体育会、中西乐队及诗歌班等,各类组织谨严,成绩卓著。
1928年11月,实中之童子军旅杭露营四昼夜,受到社会人士“军容严整,精神饱满”之嘉誉。
实中在陈望道任事期间发展迅速,“学生由190余人,增至450人,学校财产,自建课室宿舍已有三座,仪器教育用具,已形完备,建设基金,结存3万余元。”(见《复旦实验中学一九三二级同学会刊》卷首“校史”)
(三)
兼任实中主任期间,陈望道于1929年创办中华艺术大学,开展大江书铺的编辑出版工作。
为专心研究学术,陈望道于1930年6月提出辞去大学部中国文学科主任及实验中学主任职务。但不久后,实中因代理主任人选发生纠纷,无法解决。当年8月,陈望道又应校董会、同学会及实中教职员学生之请求,暂行销假回校解决纠纷。纠纷一解决,他即又于10月初请假离校,校事全托秘书陶希圣先生处理。
不料主任风波再起。据1931年10月25日陈望道在《申报》所登启事云:“今闻自我离校之后,又复发生主任问题,且有捏辞攻我个人之处。望道于实中主任业已再三辞谢,惟均被校长、教职员、学生所劝阻,不得已改为请假;而结果学校未受其惠,个人已受其害。实行到校既为我时间所不许,校长、教职员、学生实何必再强我长悬请假之虚名?我今已百二十分之决心向校长提出辞职,无论发生任何纠纷不再过问,敬希各方原谅。”
因陈望道辞意坚决,校方只能作罢。但陈望道与实中师生的情谊并未中断,在陈望道执教30周年暨59寿辰之际,复旦实验中学师生贺赠“桃李芬芳”四字寿轴,足证师生情谊之深厚绵长。
作者:陈启明
编辑:李伶
责任编辑:薛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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