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画像
叶长海教授
《牡丹亭》插图,清乾隆冰丝馆刻本
《汤显祖集全编》
徐朔方笺校
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本报记者 朱自奋
汤显祖(1550-1616),江西临川人,我国明代杰出的戏剧家。他创作的《牡丹亭》《紫钗记》《南柯记》《邯郸记》(“临川四梦”)等戏剧历演不衰,享誉世界。令戏剧文化界关注的一个巧合是,汤显祖与英国著名剧作家莎士比亚是同时代的人,他们的剧作是东西方的两座文化高峰,在中国乃至世界戏剧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地位,且两人都逝世于1616年。2016年是他们逝世四百周年。
2015年秋季,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英国,在伦敦金融城市政厅发表题为《共倡开放包容共促和平发展》的重要演讲,其中多次提到中英两国的两位文化巨匠——莎士比亚与汤显祖。“中英两国可以共同纪念这两位文学巨匠,以此推动两国人民交流、加深相互理解”。中国最高领导人的讲话,在某种程度上增强了社会对汤显祖研究及其逝世四百周年纪念活动的重视度。
2016年1月6日,上海戏剧学院、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三方将联合举办《汤显祖集全编》《汤显祖研究丛刊》新书发布会暨学术研讨会。这两种学术著作被认为代表了目前我国汤显祖研究的最高水准,这也是2016年汤显祖逝世四百周年系列纪念活动的“首场大戏”。大幕正徐徐拉开,逝世四百年后的汤显祖,将给我们当代文化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日前,记者采访了汤显祖研究专家、上海戏剧学院戏文系教授叶长海先生。
汤显祖是世界级的文化人物
读书:您是汤显祖研究专家,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就发表了系列汤显祖研究论文。您又是新出版的《汤显祖集全编》修订版整理补遗的牵头组织者,也是《汤显祖研究丛刊》的主编。请您简要介绍一下2016年我国纪念汤显祖的活动。
叶长海:2016年是汤显祖逝世四百周年,也是英国戏剧家莎士比亚、西班牙文豪塞万提斯逝世四百周年。我在两年前就关注这个日子。逢百的纪念年并不多,下一个汤显祖百年纪念,我们肯定都不在了,但是汤显祖和莎士比亚,他们的文化影响将依旧深远。直到现在,他们的作品仍活在世界舞台上,活在当代人心中。
从文化纪念意义上看,2016年将是汤显祖、莎士比亚年。上海有关的纪念活动很早就开始着手布置,比如,上海人民出版社最近出版了《汤显祖研究丛刊》一套共七册,上海古籍出版社最近出版了《汤显祖集全编》(共六册),上海昆剧团正在重排汤显祖的“临川四梦”。学术期刊上亦有积极响应,我们上海戏剧学院的《戏剧艺术》2015年第六期已经推出了纪念汤显祖诞辰四百六十五年、逝世四百周年的专辑。2016年全国各地将举办各种纪念活动,如2016年上半年在浙江遂昌、下半年在江西抚州(临川)都将举办纪念活动。
2016年是一个特别的年份,是汤显祖、莎士比亚去世四百周年,中英两国都在作出共同努力,弘扬本国文化。习近平主席访问英国,在演讲中提到他小时候读过莎士比亚剧本,也提到汤显祖的“临川四梦”。习主席的讲演意义非凡。习主席讲话之后第二天,我接到很多要求采访的电话。我的想法是,我们要扎扎实实地纪念汤显祖,以推进学术研究和艺术实践的开展。我认为,汤显祖的“临川四梦”是中国戏曲史上最伟大的作品之一,而《牡丹亭》是中国戏曲史上的巅峰之作,闻名于世。实际上,我们可以从三个角度上来看这种纪念的国际意义:汤显祖是世界级的文化人物,《牡丹亭》是世界级的作品,昆曲是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古代文化人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遗产,而且今天依然活在千万人的心中,依然具有强大的文化生命力。
读书:为什么汤显祖的作品具有强大的文化生命力?
叶长海:汤显祖的作品之所以具有强大的文化生命力,一是因为他的作品对当时的社会黑暗现象作了揭露、批判。二是因为他对封建社会中受压迫最深的女性作了赞美,讴歌她们的青春,肯定她们对自由、幸福的追求,这些都体现了强烈的反封建精神,深深感染了一代代女性读者。汤显祖的“临川四梦”,体现了当时最先进的社会思想。
第三个原因,当然是因为汤显祖的作品,尤其是代表作“临川四梦”,其艺术魅力无与伦比,是中国戏曲创作的最高典范,为我们树立了最好的戏曲艺术创作的榜样。《牡丹亭》故事动人,曲词优美,意境深远,是昆曲常演不衰的保留剧目。汤显祖的文艺思想,追求创作的“意趣神色”,突破格律束缚,主张发扬作家的灵性。汤显祖是万历时人,当时“前后七子”在文坛影响很大,他们尊崇复古,而汤显祖写诗作文不是为了模拟古人,而是写他自己的感受,后来袁宏道提倡“独抒性灵”,而汤显祖其实是“性灵派”文艺思潮的先声人物。
今天,回顾中国历史文化,寻找璀璨明星,精华作品,我们在寻找历史遗迹、回顾历史灿烂篇章时,像“临川四梦”这样的中国文化精品,自然会融入复兴中华民族文化的中国梦中。古代艺术家的梦想,对我们今天是有启发意义的。
剧作家之外的汤显祖:“遂昌史上最好的县官”
读书:您怎么评价汤显祖的生平为人?
叶长海:汤显祖出生于晚明思想革新运动崛起之时,少年时代即受思想家罗汝芳薰陶。尔后,又受李卓吾、达观渚和尚等人启迪,与东林党顾宪成、邹元标等颇多交往,同时又受到佛家、道家思想的影响。他在作品里提倡真情,嘲笑假道学。从其个人经历来看,我认为汤显祖是一位真正的“正人君子”。
很多人可能没想到,汤显祖不仅是剧作家,他还是明代最有名的时文家之一,也就是“八股文专家”。他十几岁就出诗集,年轻时中举,考进士却考了多次,一直考不上,原因是他当时名气已经蛮大,但他不愿意被延揽到权相张居正手下。张居正一死,他就考中了进士。
汤显祖秉性刚正,万历十九年,汤显祖向皇帝呈上《论辅臣科臣疏》,在文章中抨击当朝政治腐败,锋芒直指皇帝。这封奏疏呈上去后,很多大臣为之震惊,有的则“消极怠工”,对皇帝施压,于是朝廷就把汤显祖贬官到海南徐闻,担任典吏添注,也就是候补典史这么一个虚职小官去了。但过了一段时间后,被他在疏里点名的官员纷纷辞职。可见虽然汤显祖被贬官,但他的这个奏疏实际上还是起了一定作用。《明史》有《汤显祖传》,文字不长,其中三分之二篇幅引用了汤显祖这篇著名的奏疏文字。大家都知道,正史里对一个人的生平记载通常文字都很简要,而汤显祖的这篇奏本的许多文字却被引摘入正史之中,可见这一奏本在历史上影响很大。我曾经写过一副对联,对汤显祖的生平与成就作了概括:“气贯长虹,曾有一疏惊魏阙;情缘大道,更成四梦感人寰。”
浙江遂昌县不久前请我给他们将要举办的汤显祖纪念会出主意,我建议他们多关注“平昌县令汤显祖”。平昌就是遂昌的古称。汤显祖在遂昌这个“斗大的县”里,怀着满腔热情,做好他的一县“父母官”。他为官清廉,为老百姓办实事,抓文化,抓农业,鼓励耕读,宽遇狱囚,对豪强加以抑制,写诗讽刺、抵制朝廷恶政,比如宦官征收矿税等,受到县民的爱戴。《牡丹亭》里有一出戏叫《劝农》,讲杜太守到农村,鼓励春耕,戏中有农夫、村女们的热情歌唱。这位戏里的杜太守显然有汤显祖当年在县官任上的影子。我查过遂昌县志,汤显祖可以说是遂昌有史以来最有作为、做得最好的县官,后任的遂昌县官常常以汤显祖为榜样,有的还写了赞美汤显祖的诗文。当时的“遗爱祠”至今尚存遗迹,而当今又修建新的“遗爱亭”及许多纪念建筑,遂昌人民还在怀念他。在遂昌当了五年县官后,汤显祖想到瓯江下游的温州当官,这事儿后来未成,于是汤就辞官回家。所以我建议遂昌当地政府以“好县官”为中心线索,好好纪念汤显祖,向世人展示汤显祖为政爱民的这一面。
如今,关于《牡丹亭》到底是在哪里完成的,学术界存在争议。临川人说,《牡丹亭》是在故乡临川完成的,遂昌人说,《牡丹亭》是在遂昌完成的。我认为,《牡丹亭》五十五出戏,应该是在遂昌酝酿、构思,开始创作,而最后完成于临川。首先是因为《牡丹亭》里有劝农等场景,另外,我始终觉得,汤显祖在戏中表达了他对早逝的女儿的思念。有史料记载,汤显祖写《忆女》一出戏时曾“掩袂恸哭”。汤显祖在遂昌任上,两个年少的女儿相继去世。《牡丹亭》里有思女之情,作者有自责的意绪。从这些地方可看出,《牡丹亭》应该是在遂昌已酝酿成熟,最后完成是在临川,因为汤显祖在1598年秋天,在临川写下了《牡丹亭记题记》。
实际上,汤显祖从遂昌辞官后,也就两三年期间,就完成了“临川四梦”的写作。之后,汤显祖晚年宗教意识很强,“后二梦”反映了汤显祖“人生梦醒了无路可走”的思想状态。他体悟了“人生如梦”,他还想在庐山重建净土宗组织“莲社”,为此还写了有名的《求友文》。所以,我认为他的思想是复杂的。
汤显祖的地位与成就 不必由莎士比亚证明
读书:请您介绍一下汤显祖和莎士比亚这两位中英戏剧家的比较研究情况?
叶长海:最早把汤显祖和莎士比亚相提并论的研究者,是日本学者青木正儿。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青木正儿在他的《中国近世戏曲史》中,用“东西曲坛伟人”来形容汤显祖和莎士比亚,并指出: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历史时期,这是历史奇迹。
王国维的《宋元戏曲史》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系统研究中国戏曲史的研究著作,出版于1913年。十多年后,紧跟其后面世的就是青木正儿的《中国近世戏曲史》。青木正儿曾在京都拜访过旅居日本的王国维。王国维曾对他说,宋元戏曲是活文学,而明清戏曲是死文学。但青木正儿对此有不同看法。他后来在中国看了许多戏,产生一种认识:明清戏曲是活戏剧,而宋元戏曲则是死戏剧。为什么呢?因为中国的戏曲舞台上都在上演明清的戏曲,而不是宋元戏曲。这其中自然有汤显祖的戏曲在上演。王国维之所以得出明清戏曲是死文学这样的结论,那是因为他本人从不看戏。
在那之后,随着西方文化被更多地译介到中国,中国人对莎士比亚更熟悉了,并且常常把汤显祖说成是“中国的莎士比亚”,说《牡丹亭》是“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等等。我认为,对外国人可以这样说,这样可使他们更易于了解汤显祖及其戏曲。但对中国自己人,我们不宜这样说。因为汤显祖就是汤显祖,他的文学史地位与艺术成就,不必由莎士比亚来证明。我们过去长期以来对中国文化了解不足,有时反而需要借助国外名家的地位名气,才能说明国内作家的地位价值。这种现象应该逐渐改过来。
我国最早把汤显祖与莎士比亚作比较研究的学者,是已故的徐朔方先生,他正是《汤显祖集全编》的笺校者。他写过一篇《汤显祖与莎士比亚》,他在文中把汤显祖的戏曲与莎士比亚的戏剧作了比较。而他开拓的这一比较研究课题,至今仍有学者在进行。2016年是汤显祖和莎士比亚这两大中西戏剧巨人去世四百周年,对这一比较研究课题而言,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
读书:在全球化越来越盛行的今天,不同国家、文化之间的相互交流也越来越频繁密切。汤显祖和他的戏曲作品,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热潮中,有什么样的实力和表现?
叶长海: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汤显祖的作品正在走向世界。汤显祖的部分作品已有了外国人翻译的英、德、俄文等译文。俄罗斯、日本等国有学者专门研究汤显祖并出版了研究著作。在我国国内,“临川四梦”均已全部译成英文,译者是大连外国语学院的汪榕培教授。
“临川四梦”都曾有各个剧种的演出,而上演得最多的是昆曲《牡丹亭》。自从昆曲在2001年被联合国评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之后,《牡丹亭》传播得更广了。上海昆剧团的《牡丹亭》从上海演到香港、台湾,还演到美国,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更是巡回世界作演出。可以说,《牡丹亭》走向了世界,汤显祖走向了世界,昆曲走向了世界。而像白先勇多年来大力推广的昆曲“青春版”《牡丹亭》,近年来已经一步步走近青年观众。现在来看昆曲《牡丹亭》的观众中,有很多是年轻、文化素质高的观众。走近青年,也意味着它在走向未来。我相信,2016年,在中英文化交流、世界文化交流的氛围中,汤显祖的文化巨著将会以更大的步伐走向世界。
“汤学”正是方兴未艾
读书:1月6日将举行的《汤显祖研究丛刊》首发式,您有一本《汤学刍议》在其中。您是最早提出“汤学”这一概念的学者?
叶长海:《汤学刍议》是我上世纪八十年代一篇文章的题目,我用来作这本论文集的书名。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国曾经一度形成汤显祖研究的高潮,这种高潮起始于1982年在江西举行的纪念汤显祖逝世三百六十六周年的研讨会。当时的与会者议论过“汤显祖学”的问题。1986年我在“上海市纪念汤显祖逝世三百七十周年学术讨论会”上作过一次讲话,这个讲话发表时题为《“汤学”刍议》。我在这篇文章中明确提出:“汤显祖学”的建立势在必行而且大有作为。提出“汤学”,实际是受“莎学”的启示。莎士比亚是在世界上更有名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戏剧家,而汤显祖是生活在明朝万历年间的以哲思闻名的戏曲家、文人,他们两人都有戏剧创作之外的其他多方面的贡献,都在历史变革时期成为文化思想上的先行者。我认为,对于汤显祖研究,应是多层次、多维度、多领域的研究,不光涉及文学、戏剧领域,也要涉及宗教、思想等多方面的研究,所以,未来汤显祖研究有可能形成一门专门的学问。有人曾戏称,全球各地研究莎士比亚的文章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周。我相信总有一天,研究汤显祖的论著也会成为一种世界性的学问。“汤学”应该与“莎学”一样成为世界文化史上永具魅力的亮点。
近年来,汤显祖研究领域出现了一些新的研究动向,首先是从《牡丹亭》研究扩展到其他“三梦”的研究。其次,是对《牡丹亭》的评论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以往的研究者多关注其反对封建礼教、追求自由幸福的爱情和强烈要求个性解放的精神。近期的研究则更注意该剧从杜丽娘在“梦中情”、“人鬼情”、“人间情”的三个时空的表现,反映了爱情超越时空的力量。对人物的心理、命运的剖析研究也有了新的角度。实际上,《牡丹亭》中的人物蕴藏着丰富的内涵,可供后人不断阐释、研究。
此外一个明显倾向,是从案头研究扩大到场上研究。以往的汤显祖剧作研究多偏重文本案头,近年来则亦注重从戏剧演出角度来追溯“临川四梦”的演出史与传播史。随着汤显祖的戏曲作品一再被搬上舞台,演出从业人员结合具体的舞台实践及当今观众的审美需求对汤显祖原作进行了一些改编。除了继续加工提高“典藏版”《牡丹亭》外,还产生了诸如青春版《牡丹亭》、厅堂版《牡丹亭》、园林版《牡丹亭》、舞剧《牡丹亭》等演出作品。针对这些改编和演出出现了大量的研究及评论文章,各种声音纷呈,使汤显祖研究显得更为丰富多彩。
近年来我一直在关注一个汤显祖研究的新动向,就是在以戏曲研究为中心的同时,逐渐拓展对诗文诸方面的研究。以往的研究者将汤显祖视作戏曲家,故而研究多集中于他的剧作。近年来研究者更注意作为思想家的汤显祖的思想特色,同时关注汤显祖在诗文、史论等多方面的造诣,从多方面来揭示汤氏著作的文化意义。对“汤学”,我的态度是不作任何刻意的人为推动,让它慢慢地发展,但从客观事实上来看,我国业已形成了一门“汤显祖学”。
目前,可以说汤显祖研究遇到了一个好时机。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我国几乎每年都会有汤显祖研究的研讨,在抚州、在遂昌、在上海、在大连、在港澳等地,可谓遍地开花。在今年这个汤显祖去世四百周年的特别时刻,汤显祖研究在国家对外文化交流中又担当了一个重要角色,这是历史赋予的大好机缘。我们学术界、文艺界正在闻风而动。
《汤显祖集全编》是在汤显祖研究专家徐朔方教授生前笺校整理《汤显祖全集》(1999年版)基础上全面增修而成。增修工作于2014年开始,由上海戏剧学院叶长海教授牵头组织“《汤显祖集全编》编辑出版工作委员会”,邀请龚重谟、江巨荣、郑志良教授等人共同承担续补遗工作,经过两年的努力,终告完成。《汤显祖集全编》收录徐朔方先生生前未曾发表的对全集的勘误修订,同时吸收十余年来学界研究成果,修订原书讹误,新增汤显祖佚文四十余篇。本书是目前唯一的汤显祖存世诗文、戏曲作品的深度整理之作。
《汤显祖研究丛刊》由七种专著构成:分别为原中国戏曲学院院长周育德的《汤显祖论稿》、香港中文大学教授华玮女士的《走近汤显祖》、武汉大学教授邹元江的《汤显祖新论》、复旦大学教授江巨荣的《汤显祖研究论集》、上海戏剧学院教授叶长海的《汤学刍议》、香港非物质文化遗产咨询委员会主席郑培凯的《汤显祖:戏梦人生与文化求索》、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龚重谟的《汤显祖大传》。作者均为资深学者,分别从美学、史学、戏曲、社会等多个角度探讨汤显祖作为艺术家、诗人、学者留给我们的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