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诗修改手迹
《文汇读书周报》为了庆贺李老九十九岁华诞,在4月7日用三个整版刊出了盛禹九先生的长篇访谈录。我看了很是高兴。李老说的这些事情,虽说我在许多年里的许多次交谈中已经听他说过了,读这一篇,就好像我在旁听,倍觉亲切。更令我感动的是,我手上的这张报纸,是李老托他的外甥女唐承安教授带回长沙送来我家的。
在这张报纸上,李老用红笔改了几个字。比如,报纸上有一句:“原来的中顾委有四个长寿的人:方强、刘志坚、张震和我。”这里他就添上一个“街”字,把“长寿的人”改为“长寿街的人”。这四位当然都是九十多岁、一百多岁的老寿星,可是中顾委的人,长寿的人不少,并不止这四位。而籍贯是湖南平江长寿街的,却只有这四位了。所以录入时候漏掉的这个“街”字一定得补上。
访谈录里引了李老的一首近作:
百岁当今相见稀,
鄙人运气自稀奇。
一生苦难知多少,
最怕单监与饿饥。
他在报纸上改了三个字:
百岁当今相见稀,
鄙人运气自惊奇。
一生苦难知多少,
不怕单监怕饿饥。
这里我要替报社的校对人员说一句话:改动的这三个字并不是改正录入时候的错误,而是作者对原作的一次修改。改“稀奇”为“惊奇”,是格律的要求,避免和上一句“稀”字的重复;结句改的两个字就改得太精彩了:原来说的,在一生经历的苦难中间,最可怕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坐小号子(单监),一是饥饿。这么一改,就突出强调了饥饿的可怕了。也真没有什么事情(比如说坐单监)比那场持续两三年的大饥荒更可怕的了。我辈过来人当然都对那一场大饥荒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今年五十三岁以下的人没有真正饿过,也许很不能欣赏这一修改的高妙吧。
李老谈到了湖南出版《李锐诗词本事》的事。正好我参加了这件事。我们想到他的诗词作品中有不少涉及自己的经历,以为编印这样一本《李锐诗词本事》,既可以让读者欣赏诗作,又可以了解作者生平。既是一种诗话性质,又是一种别开生面的传记。参加这件事的有四个人:篇目大致由胡遐之选定,谌震、俞润泉两人分撰本事,我则最后看了一次校样,写了一篇小引。这些人里,胡遐之是李老当年在中共湖南省委宣传部的部属,其余三个就都是他在新湖南报社时候的旧部了。对他的作品和生平都比较熟悉,出于敬意,做了这件事。李老对访谈者还提到,俞润泉写的本事颇有精彩之处。
我少年时在新闻干部训练班学习,李老给我们上课,我成了他的及门弟子。师弟之谊历六十多年犹不衰。就是现在,依然对我这个老学生爱护备至。就从这千里之外捎来这张报纸,也就可见一斑了。
那天,我打电话去拜寿,是张大姐接听的。她说:“他过一百岁生日,你不要打电话,你得自己来呀。”我说:“我一定登堂拜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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