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明星，岁月是神偷，会带走容颜；但对演员，时间是馈赠。当生活承包了创作的源头，更新的荧屏中国女性形象完全可以不那么单调笼统。

大青衣们正闪闪发光。观众刚在荧屏上送走刘蓓的林翠卿和姚晨的苏明玉，北京电视节目交易会上新剧揭面，又把一批“熟龄佳人”演技派送进了待播序列：蒋雯丽、陈瑾、咏梅、马伊琍、梅婷、小陶虹、曾黎、海清、刘涛、闫妮……

遥想去年此时，网友畅想的《淑女的品格》正当流行。观演两端都在焦虑，女演员们苦恼于“中年困局”，而对刻板化角色不满意的观众则集体抱怨，“什么年代了，电视剧里的中国女性怎么还是一副面孔”。此一时彼一时。虽说势头不比男性同行更猛，但一批实力派大青衣的集体再亮相已成气候。

一年间发生了什么？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尹鸿在发布《中国电视剧产业发展报告2019》时做此判断：“整体上看，影视产业进入调试阶段，资本结构发生变化。”趋于理性的市场反馈在创作端，“调焦”发生了，“现实题材占比稳步上升。”再看大青衣们的新作，清一色具有现实主义的基因。

当生活承包了创作的源头，更新的荧屏中国女性形象完全可以不那么单调笼统。又岂止是女演员迎来集体爆发，现实主义创作的黄金期，蕴藏着优秀表演者的星辰大海。

市场焦点渐变，编剧可以挣脱为流量为明星度身定制的枷锁

刘蓓和姚晨先后证明，要破解所谓女演员的中年困境，一个有内涵的剧本、一个有层次的人物是必要条件。同理，大青衣们是否集体逆袭，看演员表更看新角色是否足够有魅力。

《风暴舞》掀开当代信息战一隅，其中的蒋雯丽是个情感层面的善人、法治角度的反派。《人民的财产》在群像塑造中，为闫妮留了个自体矛盾的国企经营者形象。《小欢喜》中，海清、咏梅、小陶虹三位母亲，同样的家有考生、不同的人生排序。《在远方》里，马伊琍执着于爱情但不为情所困，干事业够泼辣但因冷酷犀利伤人伤己；梅婷的上半场承载着传统思维里的善良和软弱，下半场蜕变为更贴近当代价值的独立与坚韧；曾黎也有AB两面，外在的她事业和情感目标明确，内心却似一片浮云，不知飘散何处。

至少从人物小传看，新角色们独立、勇敢、隐忍、鲜活、奔放甚至老去、不堪，都可以被看见并被书写，有的还始终与甜美对立、与时代情绪为伍。某种程度，这些内心密密麻麻的人物，折射出市场趣味的微妙变化。上海交通大学副教授艾青说：“一段时间里，我们的影视故事在女性人物塑造上存在概念化问题，个性尚不鲜明更无法论及鲜活。而眼下，女性生命叙事已从学术精英的讨论进入大众文化领域、成为大众讨论热点，同时，观众对现实题材以及具有深刻性表演的欣赏诉求达到一定高度，女演员的角色机会就此打开了。”

市场焦点渐变，编剧们有了直观感受——他们可以挣脱资本的枷锁，不独为流量为所谓明星度身定制，而是从真正的时代进程、人类的生命力本身，提炼人物的弧光。

编剧申捷在捧出《白鹿原》和《鸡毛飞上天》两部佳作后，他用《在远方》往飞速发展的电商、快递行业里掘了一口井。能在快递行业为女性留下三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他最新剖析的创作心得值得一听：“中国影视剧的观演关系开始进入到良性阶段，观众的审美愈发接近生活的本真，行业本身难道不该给予更丰富的选择？毕竟，人性的复杂是生命的真相，角色的多元化是好演员的生长土壤。”

生活的真与个性的美顺利会师，实力派有能力为真诚的叙事加分

大青衣的突围之路透出光亮，40+男演员早以“刷屏”的姿态被观众们合力托出社交舆论场，陈宝国、冯远征、何冰、倪大红、郭京飞等，莫不如外。为什么现实主义创作与中年演员更配？生活，它必然是答案的一部分。

艾青说：“现实主义创作更依赖源自生活的现实感，演员本身的生活积累是具有优势的。”在时间之中，演员们环顾四周，生活的真会在时间的河床上渐渐沉淀；他们往内观，更会确定什么才能彰显自己的独特之处。

当生活的真与个性的美顺利会师，年龄对于表演者是种优势，而他们也用这笔馈赠为真诚的叙事加分。

比如马伊琍，她是青春期的奋斗女孩，也当过温柔似水的紫薇格格。但这两年，《我的前半生》从离婚开始方才活出自己的罗子君，《找到你》中一脸木讷只凭眼神入戏的保姆孙芳，满身尘土为爱自我放逐的卡车司机小眉，一连串转折中的角色选择，为她在精致之外开拓了另一条现实主义的戏路。去年摘得上海电视节“白玉兰”最佳女主角奖后，她把成功归为“走出了舒适地带”。潘粤明也是偶像路线出道又凭硬核实力翻红的经典案例，“摆脱表演惯性和经验”既体现演员的个人追求，也依赖市场风向的变换。

又比如咏梅，柏林银熊奖让外界称她为“过去10年被严重低估的女演员”。人们于是跨过《地久天长》回溯她的作品，原来《梦开始的地方》  《中国式离婚》  《人到中年》《悬崖》《青春派》《刺客聂隐娘》里都有她。为什么一个在国内影视界耕耘了20多年的实力派，此前少有“存在感”？影评人说得有意思：“超人上前线，凡人在生活。咏梅就是一个在生活流里，用真挚表演为真诚叙事加分的凡人。”《小欢喜》给了她一个在家庭中从付出型的配角走到接受型主角位置的母亲角色，想必相中的也是这层生活的诚实味道。

对于明星，岁月是神偷，会带走容颜；但对演员，时间是馈赠。英国的加里·奥德曼、法国的于佩尔、美国的梅莉·斯特丽普至今都活跃在一线银幕，散发迷人光彩。当现实主义给了市场和演员双向升级的良机，是该轮到中国的实力派们拥抱内容的春天了。

作者：本报首席记者 王彦

编辑：孙欣祺

来源：文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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