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研究院是一个集文学艺术各门类全覆盖的最高研究机构,可是各个部门都是各自为政的,交叉接触的机会甚少,偶尔在专家学术会议上还能听到各领域专家的声音,不敢说深受其益,却可以说偶有启发。咱们文学艺术创作院就大有不同,恰恰是由各门类学科组成的一个部门,只要开会或活动,总要在一起,这很有意思,各学科的不同声音,交汇在一起,一定不像单学科那么单调,站的角度不同,可是艺理是相通的。相信一定会互有补充,大有裨益的,特别是有莫言先生这样的大学者参加活动,讲出话来更会让人醍醐灌顶!我相信各学科的相互影响,各自都会从中受益吧?实际上文艺从来都不是单一存在发展的,它们是相互影响与互为滋养的,这是灵魂上的交集,有助于精神上的升华。音乐之于绘画,如同天籁之声与画家心律的交融,都会在心灵上得到一次次的洗礼,实在是妙不可言,它的声音令我们心醉。还有芭蕾舞,举手投足都会令人沁人肺腑,我们一生中都会与各种艺术交织在一起,滋养着我们的灵魂,让我们从心底里生发出崇高而美好的情愫。文学的作用就更大了,它是一个人的灵魂。这一切汇总起来,成为人的修养。我引用了陆机的一句话,再配上我的一拙句做为我发言的标题:瀬六艺之芳润,滋绘事以情长。我的艺术道路也离不开各种艺术对心灵的滋养。
我上的大学——天津美术学院,当时实际上还是由美术与音乐两大门类组成的天津艺术学院,虽然一个在河东,一个在河北,但是我们还是经常到音乐学院那边参加他们的音乐会的,有演唱,也有钢琴和管弦乐等等,丰富着我们单调的文化生活, 特别是对于我这个从农村插队回城的知青来说,那是多么美妙的感受呀!它们浸润着我的心灵。
沈尧伊老师酷爱交响乐,用现在的口吻说他就是个“发烧友”。他画画时总是把音响开的很大,他的音乐爱好,深深的影响着我们这些学生们。
白庚延老师带我们出去采风,总要找一些地方戏和民歌听听,他认为若想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戏曲与民歌是最能把人带入那个语境之中的,可以激起一份乡情,一种情怀,体会到他们的情感。所以,我后来每到一处,也是要找这些乡音听听。白老师曾带回来一盘河南申凤梅演唱的越调录音带,我们用那种饭盒式的录音机反复的播放,并且学会了演唱。我们就是在地方戏和民歌伴随中画出了太行山水和人物画创作的,我的《十九秋》与《米脂的婆姨》都是那时创作的。
我们上大学一年级时,“国、油、版”是不分科的,这让我的学科领域更加开阔。油画的傅乃琳、吕小鹏、张世范、刘天呈等老师教我们素描和色彩,使我对这些基础有了深刻的领悟,对我的中国画学习起到了非常大的帮助,能够在两种绘画交融的学习中,掌握了绘画本质规律,寻找到了它们的契合点,使两者紧密的融为一体,为我后面的工笔画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我被留校以后,刘天呈老师还给我讲南唐后主李煜的词,那种婉约意境深深的印刻在我的心田,使我增加了哀婉的气质,也许这种气质本来就存在于我的性格中,当遇到这种类型的诗词(包括其它文学、电影、音乐)时都会激发出这种情感,因此,在我的作品中流露出(或者选择了)这种情绪,我以为这是最能触动人心的那根微妙而敏感的神经的情绪。诗词的滋养,常常会把我们带入到大自然中那诗一般的意境中,去看到除了美以外还存在的更深层的境界之中,使审美更具有了文化属性。
冯骥才既是作家,也是画家,他的文章得益于画画,而画画又得益于他的文学修养,他自称自己的画是作家画,是从作家的视野去看待绘画的,每一张作品都充满了文学式的对自然的诗意感受,而不是旧有样式的重复。
张艺谋、陈凯歌如果不是画过画,恐怕也不一定能拍出那么荡气回肠的电影来,因为他们拥有美术家的审美高度。
现在越来越方便能够欣赏到好的音乐、电影、文学、舞蹈、曲艺、戏曲作品,甚至可以到剧院去直接欣赏。它们已经深深的构成我们精神生活中的一部分,因此绘画也深受它们的影响,也会从中得到开悟。刚刚看了一个舞蹈家高艳津子的采访视频,讲她对现代舞的认识,就好像在谈绘画是一样的。她这样说道:“现代舞其实是在探索生命自由性是什么?我不在乎你怎么动?更在乎你为什么动?是因为你的情感在那,你当下的心在那,它是真正的生命正在倾诉的状态”。“当生命的思考与你个体的思考自由的去表达的时候,所有的语言可以为你所用,所以,现代舞是一种思想,一种精神,或者说是一个自己的态度,是一种会不断打开每一个人的思想的艺术形式”。“每一个人都具备舞性,它是你与生具备的,当你用自己的身体跟自己的语言去感受对话的时候,事实上是一种与天地的对话,这个状态会让人的生命的真实感、回归感和自然感得到真正的的复苏、归位”。这种认识不是在绘画圈子中能够得到的,却从一个舞蹈家的认识中得到深刻的体悟和启发。
今天讨论艺术的跨界、共融问题,我却啰啰嗦嗦的谈了许多艺术的滋养与启迪的内容,我确实不知道做为平面绘画如何能够与其它艺术门类进行跨界创作?我见过谭元元主演的现代芭蕾舞剧采用了油画做为布景,却不曾见过绘画中加入了舞蹈与音乐。张旭看到公孙大娘舞剑,得到很大启发,于是书艺大进。我知道古代书画同源,甚至把书法、诗词题在画上,还讲究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讲的是把诗的意境注入到画中去。当然这些都已经是老传统了,不足为奇,但起码也说明了古人也有跨界之举。我们今天在画中所能融入的基本上是从题材的角度涉及到各门艺术。我迂腐而保守的认为:各种艺术门类对画家的影响,不一定是立竿见影的结合,更多的是润物细无声的滋养,是艺理上的通达。艺术各科还是要有自身独立而鲜明的特点的,能够融入的也只能在相同的空间中进行艺术之间的植入,比如雕塑与陶瓷,设计与绘画,芭蕾植入了现代舞,歌剧植入了戏曲等。我们工笔画院这几年来,一直在组织临摹丝绸之路沿线的古代壁画,就是借用古典油画的材料绘制手段与理念,把现状壁画的那种浑厚沧桑感表现出来,给人的感觉就是实实在在老壁画,而不是在纸上画的“效果图”。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不仅仅学习到老壁画的审美因素,也会研究出新的表现手段,突破中国画的局限,使中国画产生更加博大、更加深厚的感染力!
现在有些人把绘画与影像进行嫁接,那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我没资格评价,却有资格选择。哈佛大学实验室就曾邀请我,把我的作品与影像结合做新的实验,我实在没有足够的想象力,如何把绘画与影像揉在一起?有没有必要去实验?我可不想赶时髦,而是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绘画领域进行创新、提高,会向古老的传统中汲取灵感,尤其是古老的壁画传统。我觉得我的创作方向是对中国绘画的深化与突破,而不是独出心裁的创造出另类艺术。但是,影像对于美术作品的传播力度远大于平面的展现,从这个角度讲还是要进一步进行探索的,让它发挥其应有的巨大作用。
这仅仅是我的一孔之见,不作为结论,却可以做为垛靶,接受各位学者、专家、教授的批评指正。(2021年12月5日,在中国艺术研究院建院70周年系列活动之一的文学艺术创作院“新艺术—多元跨界•共融发展”的主旨发言)
转载:央视网
编辑:金久超
责任编辑:王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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