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作为中国传统儒家传道授业的“大学”之地,历经千年,遍及华夏,在源远流长的中国文化与教育史中居于重要地位,是中华文化宝库中的一颗璀璨明珠。虽然,书院被废至今已有百余年时间,但一百多年来,书院一直是中国人心中难以磨灭的文化记忆。
书院是华夏文脉传承的重要载体
中国人对书院其实并不陌生,只是对这种古老办学机构多闻其名而少有经历。
书院最早源于唐代私人治学的书斋和官府整理典籍的衙门,是中国古代士人围绕着书,开展包括藏书、读书、教书、讲书、著书、刻书等各种活动,进行文化积累、研究、创造与传播的文化教育组织。
唐末至五代期间,战乱频繁、仕途险恶,一些学者不愿做官,隐居山林或乡间闾巷,模仿佛教禅林的讲经制度进行读书讲学,吸引了一些士子前来求学,书院开始具有了讲学授徒的功能。
但唐末五代的书院数量少,规模不大,故其影响有限。北宋初期,由于科举取士规模日益扩大,而宋初官学却长期处于低迷不振的状态。士人求学需求很大,却苦无其所,在这种情况下,大量民间书院应运而生,为广大士子提供了读书求学的场所。加上当时印刷术的应用,让书籍的制作与手写本相比,变得极为便利,书院因此拥有了丰富的藏书,并真正成为了面向社会的教学研究场所。
文化,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精气神”。到了南宋,由于朝廷的大力提倡和理学家讲学活动的广泛开展,南宋书院的数量和分布的区域大幅度扩大,各方面都比北宋有长足的进步。尤其是朱熹集儒家经典语句制定的《白鹿洞书院学规》,成了历代书院所共同尊崇的方针和守则,延续七百多年的书院教育制度也由此形成。
在书院发展史上,明朝承前启后,地位也十分重要。在王阳明和湛若水的学说重新结合以后,带着冲破长久压抑的力量,书院得以勃兴,读书种子已经撒向神州边陲和发达省份的穷野之地,这标志着书院的发展进入了成熟的推广阶段。当然,书院输出到朝鲜,也是这个时期的亮点。明代开始,书院走出国门,传到东国朝鲜、东洋日本以及印度尼西亚、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南洋各国,甚至意大利那不勒斯、美国旧金山等西洋地区,为中华文明的传播和当地文化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清代以后,朝廷对书院加强管理与控制,使书院的独立性逐渐丧失。书院不再视学术为本分和生命,反而不断强化教育功能,正式的官学也纷纷假以书院名称,许多乡村一级的学校也冠以“书院”的名头,书院文化于此龙蛇混杂。最后,在光绪末年的书院改制转型新式教育运动中,书院渐渐退出历史舞台。
值得一提的是,现代很多人真的对书院误解太深。虽然书院和科举考试如影随形,但是朱熹和很多儒学大家历来都很反对“科举利禄之学”。
“书院并不是为了科举而生,古代书院的初心主要是强调个人的修养和学术修为,培养传道济民的人才。当年朱熹复兴白鹿洞书院的目的,也是为了纠正官学和科举之偏。”中国书院文化研究专家、九江学院教授李宁宁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书院教育的特点是为了培养人的学问和德性,而不是为了应试获取功名。“朱熹他们并不是盲目地反对科举,而是主张先学好儒家义理精髓,再参加科举考试。”
书院应成为优秀传统文化的道场
历史记载了古代书院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中华文化基因的丰功伟绩,而定位与管理则决定了书院在今天还能够走多远。
“正如佛教有寺庙,道家有道观,古代书院是儒家文化的道场,是儒家信仰者精神归宿。现在的书院虽然不再只是儒家的道场,最起码还应是传播优秀传统文化的阵地。”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教授、副院长颜炳罡对记者表示,目前传统书院几乎都变成了文物单位,成了人们发思古之幽情的建筑物。
“国学应该登堂入室。”湖南大学岳麓书院教授朱汉民认为,国学和传统书院是天然的搭档。书院自古以来就是文化精神的养成之地,传统书院可以为国学提供最佳的传播场所,而传承国学也可以为书院重新注入生机。“传统书院不应该只是文物古迹,更应该是活的文化载体。”
“传统书院的力量,在于它能用岁月的厚重唤起我们的文化记忆。这意味着我们的文化是有根、有传统的。”朱汉民认为,发展传统文化的目的是古为今用,实现传统文化价值的创造性转化。传统书院在继承读书、讲学、研学和文化传播等功能的同时,还要不断探索符合新时代需求的国学培训体系。
“目前,传统书院在国学教育方面,尚未形成公认的、能吸引大众的模式。除了面临着人才匮乏和传播方式单一的问题,许多传播内容也过于形式主义,无法让人产生共鸣。”李宁宁表示,如果仅仅满足于重新修复书院,或身着古装组织大规模的祭奠礼,或者硬将“读经”教育纳入国学培训……这种表面的喧嚣与热闹,与真正的中国书院精神南辕北辙。“我们要在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经典著作中,汲取有现实意义的内容,去滋养能安身立命的东西。终有一天,当国学再次渗透到血液中时,一定会散发出它应有的时代清香。”
书院正在多元化兴起
近些年来,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面对各种外来文化的冲击,人们对中国传统文化重新进行了反思和审视,对传统文化也有了更新的理解和认识。
许多人都感受到了传统文化的升温,书院文化也随之在中国的东西南北重新兴起。据了解,近年来许多传统书院相继被设为文物保护单位,现代新兴书院也不断涌现,二者数量已经达到了2000所,超过明代书院数量的总和。这些庞大的书院组织已经成了当代社会教化的重要力量。
“我一直认为近二三十年来,中国书院正在出现一个历史高峰。”岳麓山书院邓洪波教授感慨道,传统书院在近代衰落,历经近百年的沉寂了,终于迎来了一个全新的成长契机。
近些年来,大量有识之士通过书院的创办或修复,来推动书院文化的相续。甚至,还出现了网络书院的形式。
新媒体为文化传播提供了加速器,也让现代书院有了新发展动力和契机。许多书院纷纷利用“互联网+国学”的方式,让传统文化飞出了实体书院的门墙,随时随地都可以鼓舞寻路觅渡的人。
社会各界的关注激活了现代书院,但是仅靠传播和弘扬传统文化的决心和抱负,还不足以支撑现代书院的生机盎然。只有政策和资本的加持,才能推动书院长久发展。
2017年1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联合印发的《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为书院文化的复兴提供了深厚的政策土壤。不久前,位居四大书院之首的白鹿洞书院成功入选教育部评选的“全国中小学生研学实践教育营地”名单。鹅湖书院也成为江西省首批中小学生研学实践教育基地之一。
政策的鼓舞令人心动,据鹅湖书院官委会主任张赛华介绍,目前正在筹划打造“鹅湖之辩”永久会址,计划以鹅湖书院为核心,整合周边的山、水、村资源,通过政府、高校和企业的共同发力,打造国学小镇,将鹅湖书院建设成名副其实的游学基地和学术论坛高地。
传统给了我们辉煌的过去,也必将能给我们灿烂的未来。如今,书院的故事,早就超越了时间与空间,化成了中国人骨子里的文化印记。无论书院的形式怎么改变,“士志于道”的书院精神,历经千年,依然始终如一。
朱熹曾为白鹿洞书院写过一副对联:“日月两轮天地眼,诗书万卷圣贤心。”对中国人来说,天地和圣贤都是不可磨灭的。
不管是传统书院还是现代书院,有这样的初心,一切,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