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演员黄轩凌晨发微博长文书写自己演绎共产党员的万千感慨,当观众看完电影《1921》,在心里单曲循环着《国际歌》,还有那创造新世界的誓言;当演员朱一龙在微博上告慰林楠笙,你们奋斗和向往的美好生活已经到来,当观众追完《叛逆者》,依然牵挂着林楠笙与朱怡贞是否还能重逢……我们见证了一种叙事高能,激情可燃的红色题材影视剧的新形态和新境界:既有史诗式的宏大叙事,又有生活化的微观视角;既有壮阔历史的庄严,又有引人入胜的复杂情节;既有戏剧冲突,又有真实质感,让今天的新青年理解百年前先辈的理想和信仰,感受他们的生命激情和精神气质,体现了红色题材,重大主题作品的生命力。
“电影《1921》呈现开天辟地的会议主题是基于历史的事实,电视剧《叛逆者》展开惊心动魄的谍战情节是依靠艺术的虚构,而这两部作品为何具有打动人心的艺术震撼力?都离不开成功的人物塑造:贴近革命者的心灵世界,倾听他们心潮的奔流,理解他们的情感和理性、信仰和理想,以及行为逻辑和个性,于是他们血肉丰满地活了,不仅仅留存于历史中和荧屏上,而是亲近地走向观众的身旁,成为可以对话与交流的对象,观众被这种“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的叙事感染着,展开了内心的对话:我们仰望着你们看过的星空,脚下的大地已换了新貌,多想让你们看看百年后的中国有多么美好……
讲述关键历史,创作的原始驱动力是人物
影片《1921》既有严肃正剧的庄重,又有惊险类型片的跌宕,不同于“编年史”的纵向叙事,而是从历史“横截面”切入,回望建党前后的时代风云,既有国际,国内的开阔视野,将马克思主义思想在中国的传播,中国共产党的建立置于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发展的背景之下,将国内各类思潮、学生运动、工人罢工结合在一起,对建党的历史必然性有着全景的表现;同时又高度聚焦“1921”“上海”“中共一大召开”这三要素中的人物:13个代表带着信仰和使命从各地来沪,探讨着马克思主义才能解决中国的问题。
“再一次讲述那段关键历史,我们创作的原始驱动力,就是人,100年前那群人的情感、思想、理想。” 怎样用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故事片来呈现建党历史,打开人物的内心世界?黄建新导演使用现代电影的方式,对历史大事件中人物的成功塑造,成为电影的重大突破:这部《1921》是2021年语境下的1921。
《1921》不是以单一视角结构全片,而是不断切换着主观视角来吸引观众,有时是陈独秀,有时是毛泽东,更多的是跟着李达夫妇的日常生活走,电影的主观视角流露着浓郁的情感,人物的青春感和历史生活质感,让当代观众更有代入感。
影片的开场独特:监狱的窗口,是陈独秀的眼睛,密集的事件接连上演,六个时空的交错剪辑,以他的双眼回望中国近代史:满目疮痍的旧中国四面楚歌,被列强所迫签订许多不平等条约,五四运动的爆发、陈独秀散发传单,南陈北李相约建党等重要历史时刻……观众从他的双眼,贴近他忧愤的内心,感受在1921建立共产党救亡图存的迫切性。
电影以宏阔视野中“小处落笔”的微观视角,以李达夫妇参与中共一大会议的筹备、召集与组织为主线,来叙述这个“开天辟地”的大事件。电影一方面写实地呈现他怎么给各地共产主义小组发开会的通知、联系开会的地址,开会的过程和最后的转移;一方面生动地勾勒出李达的心路历程,将人物的内心成长,汇入时代发展的洪流,通过人物的思想脉络,向观众讲述了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初衷与目标。
李达与王会悟的生活犹如革命与青春的交响乐,有动荡与艰辛的快节奏,又有着温馨与相知的慢抒情,他们简朴又诗意的婚礼由陈独秀的妻子高曼君主持,他们的外语学社课堂遭遇搜查时,革命者快速地解散和转移,他们在漫天雨丝中搬家,登车穿过上海市中心,迎面相遇骑警时,机智地拿出结婚照,保护了进步书刊。王会悟为一大代表找住宿时,李达帮她“演习”了多次,建议她跑步前往,以掩饰紧张感,最后借宿博文女校,顺利完成任务。李达熬夜起草《共产党纲领》,终于写成后,他兴奋得跳出老虎天窗,站在上海的屋顶上,身后是朝晖满天,他张开双臂呐喊,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李达回忆当年抵制日货时,发现用来点燃日货的火柴,居然是日本生产的,他眼含热泪向妻子诉说心中的痛楚:“偌大一个中国,我们连自己的火种都没有。”李达在外国语学社教授“阶级斗争”时,预示着唯有英勇无畏地顽强奋斗,才能创造一个新中国。李达赶到印刷厂,请求工人将《共产党宣言》排版中的“百姓”换成“人民”。他说,“百姓”是一个泛指,而“人民”是主人。影片中这些内涵丰富的细节,鲜活地呈现了历史真实,生动地刻画了人物,让当代观众与先贤心灵相通,理解他们的初心与使命。
百年前的他们突破国际国内各股势力的追踪和阻挠,克服重重困难,齐聚上海,实践使命,召开一大会议。13位正式代表的平均年龄是28岁,正是毛泽东的年纪。年纪最长的何叔衡,其次是董必武,李汉俊、陈公博、李达都是31岁,28岁的毛泽东之下有7位更年轻的代表,最小的刘仁静只有19岁。他们是1921年的“青春实力派”,共产党成立之初就是一个青春的政党。
电影以诗意的青春审美刻画人物群像,突出了中共一大代表的青春气息;不仅启用了青年演员出演重要角色,而且在剧情设置上,在写实与抒情结合的电影基调上都洋溢着青春之美。
青年毛泽东的出场形象就是1921年的新青年,他扛了个大布包,挤在电车上,一半身子探在车外。视线所及是《新青年》的广告牌。毛泽东在上海街头奔跑的一幕,更是跑出了昂扬的青春感,也是影片的重头戏之一。他从李达家晚饭后出来,他被法租界欢庆法国国庆的人群吸引,他却被阻拦在进入庆祝现场之时,他看着在中国的上海庆祝法国国庆的侨民,他在霓虹闪烁的上海街头奔跑起来,影片以蒙太奇的手法,将他在少年时被父亲追打,在长沙反抗军阀压迫的场景交替剪辑,揭示了人物丰富的心灵内涵,奔腾的思绪:中国人何时能骄傲地为自己的国家庆生?那应该是一个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毛泽东告别过去,奔赴理想的形象呼之欲出:20世纪的夸父追日!
青春的岁月里当然有爱情,影片里有李达和王会悟的新婚燕尔,还有毛泽东和杨开慧恋恋不舍。青年毛泽东向杨开慧挥手道别与何叔衡一起赴上海参加一大会议,他们目光之间的亲昵自然地流露着彼此心中的依恋,这是革命者在奔赴使命时的生离;当29岁的杨开慧被子弹击中,为光明未来而喋血大地壮烈牺牲时,她青春的目光最后聚焦的是她心里的润之哥,这是革命者以生命捍卫信仰时的永别。
他们曾经共度新春,望着升腾的节日烟火,杨开慧对毛泽东说,“人生好短,短到可能看不到胜利的曙光,今天的付出还有意义吗?”毛泽东坚定地回答:“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国家,无法选择自己的家庭,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理想。为理想奋斗,为真理献身,即便是一无所获,也值得。”毛泽东的誓言也是杨开慧的选择,他们是志同道合的革命爱侣,他们真挚的爱情,坚定的信仰凝聚着青春生命的人性之美,散发着动人的艺术魅力,激发着当代观众深切的共情和共鸣。
展现林楠笙叛逆黑暗奔赴光明的心灵史
《叛逆者》以1936年到1949年的中国现代革命史为背景,以全程高能的悬念叙事,扣人心弦的情节设置,展开了林楠笙十几年来经山历海出生入死的磨砺,从南京、上海到香港、重庆,又重回上海,辗转不同地域不同考验中的成长,一腔报国之志的热血青年如何走出黑暗的魔窟,奔赴光明的彼岸:他从初抵上海时的不谙世事,在香港时的徘徊寻路,到重庆的弃暗投明,重回上海后的百炼成钢……剧集对林楠笙心路历程的描摹细致而深入,构成了饱满而清晰的人物弧光。
复兴社上海站站长陈默群选中了观察力和记忆力超群的林楠笙,将他从南京的军统特训班带回上海站,对他灌输加入复兴社,必须终身效忠,要把他训练成一个不择手段的情报高手。
林楠笙被遭受严刑拷打的孩子惊骇到失语,更对自己以欺骗手段接近朱怡贞,企图挖出上线的特务行径感到可耻。当朱怡贞因为相信他而重回宿舍被捕入狱后,他更是开始了灵魂深处的自我审问:“学校教我们,加入特务是为了报效国家。我现在算是报效国家吗?”
当美好如朱怡贞处于将被军统毁灭的危险时,他决定冒死销毁她用电台发报的证据,这是他逃离黑暗的第一步,而他奔赴光明的关键一步是他在香港期间,对过往的思索,对未来的发现。
林楠笙历经磨难在保护朱怡贞撤离时,他们双双身负重伤。打入军统内部的共产党情报员“邮差”顾慎言设法安排,将他从上海转移到香港医院治疗。林楠笙脱离生命危险离开医院后,面对被日寇占领的香港,他忧伤,不知中国的未来在哪里,他迷茫,自己应该如何救国?当他从电台听到了毛泽东的《论持久战》,犹如在暗夜行走,看见了指路的灯塔,他身在沦陷的香港,心向革命的延安。他治好了穿肺之伤,整理了内心世界,前往重庆,试图营救顾慎言。
在想方设法营救顾慎言的过程中,林楠笙四处碰壁差点被打成“同伙”。无论从国民党中枢之地重庆的人心涣散,还是从上海陈默群与王世安之流的所作所为,他彻底认清了所谓“党国”与“军统”的腐朽本质,也真正理解了共产党人的崇高信仰。一面是不择手段的威逼利诱;一面是想要竭尽所能唤醒民众;一面是相互构陷、排除异己;一面是牺牲自己,保护同志;一面是没有民族大义,没有节操地暗中勾结卑劣投敌,一面是奋不顾身地奋勇抗日拯救中国;一面是中饱私囊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一面是不惜流血也要去创造公平、美好的新生活;一面是已坠入暗黑的深渊,一面是在创造光明的未来。林楠笙思索着自己过往经历的人与事,毅然决定以青春的生命奔赴光明的未来,他接续了“邮差”的重要使命,成为潜伏在敌人心脏里的战士。
《叛逆者》不同于一般的谍战剧,不是向外编织纷繁复杂的剧情,而是将所有紧张反转的剧情都围绕着人物的塑造,人物的命运,指向人物的困境、人物的选择、人物的情感,围绕着林楠笙在出生入死中的成长,在矛盾冲突中的选择,深度聚焦林楠笙叛逆黑暗追求光明的心灵轨迹。
他的叛逆是一种遵从内心的良知,坚守人性的选择,是一种明心见性的成长,一种确立信仰的人生实践。林楠笙找到信仰、确立信仰到践行信仰的过程,是一个艰难无比的考验过程。他身处在一个黑暗的制度里,每一次追问都是惊心动魄,每一次选择都是生死考验。
他的同窗左秋明的牺牲非常惨烈,面对日寇残酷地逼供,他流尽了所有的鲜血,绝不泄露机密和情报。足智多谋的“邮差”顾慎言为了保护党的重要情报线,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他几次开导林楠笙:“你的信仰不应该依附于任何一个人,信仰就是要在不断的实践和战斗中得到检验,最终方能达到坚定。”纪中原的沉着坚毅英勇无畏让林楠笙看见了信仰坚定的典范。
从他们身上,他真切地感受到共产党人的信仰是那么光亮,可以冲破身边的黑暗,可以荡涤周围的污浊,照亮他的人生,疗愈他的迷惘,值得他用一生去奋斗。
演员朱一龙细致传神地演绎出人物丰富的心理层次,饱满的情感张力,让观众感受林楠笙经历了痛苦艰辛的探寻过程,才发现了正确的道路,他的誓言是那么忠诚,他的信仰是那么坚定。
林楠笙与朱怡贞的情感是塑造人物的点睛之笔
林楠笙与朱怡贞的情感是人物成长的强大心理动因,是贯穿全剧始终的重要线索,是成功塑造人物的点睛之笔,也是牵动观众心弦引发观众共鸣的情感源。
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的清新和纯真吸引着他目光和心灵,她被理想光芒映照的青春,被艺术气质提纯的清新是那么楚楚动人,她的信念是:尽自己的所能,去唤醒更多的民众,推翻这个贫穷、苦难、压迫的世界,去创造更平等,美好的新生活。他们第二次相遇时,她经过被捕的生死考验,革命斗争的艰险历练,一种信仰高于爱情的忠诚,一种使命高于生命的勇敢,更让他敬佩不已,深爱无悔。
一刻也不曾放下,一句也不能诉说,他们有狭路相逢的欣慰,有歧路相别的痛楚,更有生死永隔的追寻……林楠笙对于朱怡贞的爱,有着丰富的内涵,隽永的魅力,这爱唤醒了他内心的良知,他开始了自我反省后的拯救行动,这是他弃暗投明的开始;这爱是舍生忘死的相互保护,在刺杀日寇的行动中,他们冷静机智死里逃生;又一次在敌人追杀的危急时刻,他们相互掩护,血染大地……这爱是时空无法阻隔的刻骨铭心的思念,伴随着他奔赴光明之旅中的每一个场域,每一段时光。
“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期待着与你同志相称的那一天”。这是林楠笙在危险的暗夜里,为心中的信仰英勇战斗时的惦念,这也是林楠笙在胜利的曙光中,寻找着生死与共过的朱怡贞时的情结。琴声如诉,浪涛奔流,观众眼含热泪沉浸在剧情中,关注着危险动荡中“指楠贞”的情感走向,牵挂着林楠笙和朱怡贞是否可以重逢?这是成功的人物塑直抵人心的艺术感染力:唯爱与信念永存!这是一种崇高而动人的情感美学!
《1921》与《叛逆者》以现实主义的写实,浪漫主义的想象,虚实相生、史诗互现地将革命者坚定的信仰,真挚的情感传递到当代观众的心里,现实与历史产生了深刻的内在应答和价值认同:一种冲破黑暗,奔赴光明的勇气,一种无惧艰险,追求理想的朝气,一种打破旧世界,创造新世界的生命活力,一种青春的精神气质恢弘地贯穿整部作品。
他们成为我们前行中的精神路标,他们在沧海横流中尽显英雄本色,在英勇奋斗中尽显青春之美,人性之美,生命之美,他们的人生是献给信仰与光明的赞歌。
剧照来源:豆瓣
作者:王雪瑛
编辑:童薇菁
责任编辑:邢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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