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被各种电子产品和显示屏包围的今天,眼睛也在发生着改变:近视、远视和散光,甚至手机导致的暂时性失眠,无一不体现出这一点。我们到底应该如何呵护这扇越来越狭窄的“心灵之窗”?
我们眼睛的状态每日愈下——属于童年时期的高适应性已经一去不回。从我们诞生在这个地球上开始,晶状体就变得越来越厚浊、僵硬,甚至钙化。眼睛不再是心灵的窗户,它们越来越像牙齿。
如果想检测自己的眼球是否在“硬化”,不用怎么费劲,看手机就行——也许你早就将目光转向了那边。
凝视屏幕、阅读、目不转睛,不要去管真实空间的第三维度和自然光线。眼睛向牙齿发展的第一个征兆是,我们会眯起眼来看手机;接着便是不断地调整屏幕的距离;再就是调大字号;最终是去配眼镜。
有了眼镜这一现代医学的产物,你就可以重新沉浸到手机的世界中,既不用眯缝起眼睛,也不用伸长胳膊。近视眼和远视眼的治疗方案显然很成功,以标准的 16 英寸(约 40 厘米)为阅读距离,被这一问题困扰的人士可以舒适地阅读铝合金发光屏幕上的短信、邮件,处理电子商务,或者使用社交媒体。眼镜让我们获得了重生。
可是,这难道不是一个恶性循环吗?视力本来就不好,但主要的注视对象似乎又会严重侵害视力……
即使嘴上不愿承认日渐衰弱的视力与视野的普遍变窄有关,但我们的身体仍很诚实。
例如,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就可以轻松地调节手机屏幕的对比度和亮度。虽然无法改善自身的视觉能力,但这可以让所视之物变得更容易看清不是吗?然而,屏幕亮度恰如吗啡,会使人调节上瘾,直到调到最顶部还徒劳地按加号——你用这些光线闪瞎了自己。
最近,四十多岁的我也戴上了老花眼镜——我发现自己不得不在阅读和生存之间选择,因为不戴眼镜我就读不了东西,戴上眼镜后却看不清周围的世界。当阅读还只是稀罕的消遣时,眼镜就已经存在;人们摸到眼镜后戴上,然后开始阅读一本书,但开车、交谈和走路时还是依靠裸眼。
但是现在,大多数人整天都在阅读——选择让愉悦的像素和颜表情灌满视野,而不是看向不那么妙趣横生的棕灰色“真实世界”。这意味着,戴着老花眼镜,甚至外出时也戴着,会让我对除了手机之外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智能手机眼盲症
如果手机没有成为日常必需品,现代人的视觉会变成什么样?如果你是一名生活在蒙古草原上的牧民,也许都不会认为老花眼是种病。为了联系别人和听音乐,很多牧民也会带着手机,但他们不玩游戏,很少盯着屏幕。他们得追随永远在移动的羊群,观察畜群的结构和动向,保持警觉;同时要注意外围的异常和威胁,所以睫状肌不会处于长期紧张的状态,能够张弛有度地调节视力。
骑着马游荡在开阔的草原上,视线很容易指向地平线,而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具有空间感的远近,非像素化的光谱,以及物体的真实移动。你无须像沉浸在数码世界里的人那样:调整睫状肌,收缩,松弛负责晶状体定位的韧带,使其适应一个在 APP 里出现的、长约 1.4 毫米的像素化的字母 x 。
每一种职业都会对视力造成不同的影响。破冰的渔夫可能会得雪盲症。电焊工会饱受电光性眼炎(因眼睛的角膜上皮细胞和结膜吸收大量而强烈的紫外线所引起的急性炎症)之苦。航船的瞭望员可能会产生幻视。学术工作者则会近视。拇指一族——权当作一项副业——则会变得视力模糊、患上散光。
目前,已经至少出现了两例记录在案的智能手机眼盲症。《新英格兰医学杂志》(The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注意到,两例患者都喜欢在黑暗中侧身斜眼看手机。“我们推测,随着眼睛越来越适应屏幕亮度,两眼视觉细胞中的光敏色素会不同程度地褪去,从而导致了这些症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智能手机眼盲症是暂时的。
这种因为屏幕而引发的视力问题有一个总称,即电脑视觉综合征(computer vision syndrome)。其中包括视力模糊、眼球干涩、头疼,这些症状广泛困扰着屏幕前的人们。和许多综合征一样,这一总称并不尽人如意,因为它只列出了一些症状,无论是从医学还是其他角度,都无法追溯到明确的原因。
美国验光协会(The American Optometric Association,简称 AOA)用这个词来概括人们长时间盯着屏幕后所产生的不适感。可是,当视野整天都被屏幕占据,又应该如何定义“过长时间”呢(而且,关于眼部不适的报告并不有助于诊断综合征)?不过,AOA 提供的 20-20-20 治疗方案却很值得注意,即每看 20 分钟屏幕,都要向 20 英尺(约 60 米)外看 20 秒。
电脑视觉综合症并不是屏幕发出的蓝光、侵入式广告或其他垃圾视觉效果所致,而是由于长时间不间断地盯着距离 8 英寸— 2 英尺处的屏幕。按照该治疗方法,饱受视疲劳困扰的人应该看向 20 英尺开外的地方。TA 很可能只是看向了 20 英尺外的一幅画或一堵墙。但这 20 英里,可能正是 TA 渴求的视野距离。
不久之前,一位名为 Gabriel Popkin 的科学作家在华盛顿特区开展了带市民辨认树木的徒步活动,而活动的目标受众,很多都是长期在屏幕前工作的人。
2012 年,Popkin 通过辨认树木治好了自己的眼盲症,从一个只能勉强认出橡树的植物新手,变成了能辨识出几十种树木的业余植物培植专家。这个城市中最硕大的生物一下子都变成了他的朋友,他可以识别出每种树木的特征,并乐在其中。
不同的树种一经辨识,便构成了他最强烈的兴趣——比各种 APP 软件更激动人心,信不信由你。“花时间观察一株正在开花的美国紫荆,可以听到沾满花粉的大黄蜂嗡嗡地忙碌着,”他写道。“我保证你不会无聊。”
如果电脑视觉综合征是用来全方位描述由显示屏引起的一系列担忧的话,很可能不只是蓝光或者近距离打字发消息会伤害视力那么简单。这种综合征可能意味着更广义的眼盲:眼睛不再知道如何观察,大脑也越来越无法识别自然界中的非数码物品。
最近,当我把眼睛移开屏幕,然后向中远距离处看一段时间后,我会摘下眼镜。我试着找一棵树。如果我在室内,那就打开窗户;如果在室外,我甚至会走近一棵树。我只想用裸眼去观察它们。树木对我来说还很陌生;我几乎不知道它们的名称,但还是努力观察叶片的形状和绿色的深浅。就我目前的感知而言,树木完全不同于屏幕。它们拥有惊人的分枝结构,有很多虫子。看了一两分钟后——最近我时常会有这种感觉——“我如梦初醒,光明涌入了眼帘”。
作者:Virginia Heffernan
翻译:费尔顿
编辑:李晨琰
责任编辑:唐闻佳
*转载自微信公众号“科研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