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将风景写“好”?对这个貌似“入门级”的问题,作家阿来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书写坐在汽车上穿过大草原的感觉,不是给草原加上‘美丽’‘宽阔’‘碧绿’这些定语,而是要仔细关注地质多样性的细节。它不是静止的,也不是徒步、骑马、坐直升机时看到的,而是一种快速前进、绵绵不绝、一晃而过的视觉,在你实际体验中自然会产生。写作时的书写对象是体积。当它的尺度、口径不一样时,着力的笔墨就不一样,所以有些粗放是必要的。”近日,作家阿来新作《西高地行记》发布,他与卢一萍畅谈“行走的力量”。
多年来,阿来用脚和笔丈量世界,认知内心。他攀行在雪山之间,仰望苍穹,俯身凝视花草生灵……从四川到西藏、云南、贵州、甘肃,不忘把读者引向广阔的精神空间。“我是一个爱植物的人。爱植物,自然就会更爱它们开放的花朵。”在《西高地行记》中,每到一处,都会有繁花盛放。
阿来和作家莫言旅行时,他对植物的了解程度曾令莫言惊讶,后来莫言还为阿来写了一首诗,开头便是“欲知草木问阿来”。评论家李敬泽也称赞:“阿来是一个博物学家,他对自然充满了热爱和敬佩,有一种凝视和珍惜。”
“我走向了宽广的大地,走向了绵延的群山,走向了无边的草原。那时我就下定了决心,不管是在文学之中,还是文学之外,我都将尽力使自己的生命与更雄伟的存在对接起来。” 阿来在《西高地行记》里写道。谈及行走的意义他表示,相较于只能体验写作的书斋里的作家,行走给予人以双重体验,“有一部分作家在认真写作之外,也会广泛接触大地上的人群、文化、地理和其他各种各样的生命体。行走让我们认识世界、深入世界,这样人生才可能走向开阔,写作才可能变得精致又广阔。”
植物是否有多个关注角度?阿来透露《西高地行记》每篇文章都有三个向度,分别对应地质学、文化学、生物学(包括植物学)知识储备。有了这三个向度,文章就变得立体起来。“写作者要给读者提供新知识和掌握新知识的方法,从更高的层面来说,要通过对不同生命体的认知态度,为读者呈现世界观和体认世界的路径。”
卢一萍在十年编辑工作经历中观察到,一些作家缺乏描写风景的能力,《西高地行记》则呈现了颇多教科书式风景描写,如《果洛记》开篇:“高原上一切的景物:丘岗、草滩、荒漠、湖泊、沼泽、溪流和大河,好像不是汇聚而来,而是在往低下去的周围四散奔逃。从青宁往果洛,路,那么地漫长,更加深了我这样的印象。就像在青藏高原的所有路途上一样,那些景物扑面而来,又迅速滑落到身后。风景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敞开,逼近,再敞开……然后,是我这个旅行者,以及载着我的旅行工具,从其间一掠而过。风景从身边一掠而过:缓缓起伏的丘岗,曲折萦回的溪流,星星点点的湖沼,四散开去的草滩,还有牧人,和他们的帐幕,和他们的牛羊……再然后,那些风景在身后渐渐远去,闭合,滑落到天际线下。”
“阿来不是在路上,就是在往外走的路上。如评论家谢有顺所言,阿来之于中国文学的重要意义,不仅在于他有力地拓宽了文学表达疆域,更重要的是他以自己的方式为中国文学建立起一种超越性。相较书斋型作家,阿来不同之处在于,他与钟爱的这片大地无时无刻不在产生紧密联系。他是自然之子、大地上的作家,其信息与行踪弥漫在文字间,抒发了对大地、万物、现实、世界的认识和思考。”卢一萍认为,作家拓展自身文学空间的方式通常有两种,一是笔下的大地,二是通过书本认识世界。阿来在藏地的旅行中深挖文学矿藏、拓展文学空间,宏大到格萨尔史诗般无限想象空间,精微至《故乡春天记》对两种蓝色鸢尾的观察和区分。
图片来源:阿来书房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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