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于上海复星艺术中心揭幕的“形而上器”展览,看得很多人大开眼界。展览汇集的展品,以人们再熟悉不过的陶瓷作为媒介,却又生成了一种陌生化视效。
这来自艺术家刘建华时间跨度长达40年的陶瓷创作实践,揭示陶瓷寓生于东方文化传统的功能性与审美性之外,超乎器用、更广泛的精神与感知维度。
10组诞生于艺术家不同时期的陶瓷材料创作、大型公共雕塑以及为本次展览量身定制的大型装置散落于上海复星艺术中心的户外与室内,匍匐、阻断于地面与窗沿的不同空间,其中大部分作品为艺术家在疫情期间完成的全新创作。这些记录着人类文明不同时空坐标及艺术家自身生命历程的作品,将展览空间转化为一座映照着以全球陶瓷贸易史为起点的容器。
出生于江西吉安的刘建华,自小耳濡目染于陶瓷作坊,跟随长辈学习从揉泥、印坯、翻模、吹釉到满窑的一整套工艺流程,以及传统陶瓷器的艺术造型与设计方法。1985 年,他又如愿考入景德镇陶瓷学院(现景德镇陶瓷大学),进入美术系雕塑专业学习。由此,与大部分以当代艺术作为起点,并朝向中国传统文化内部进行索引的艺术家不同,刘建华的当代艺术探索之路在最初便是“由内及外”的过程——浸研于陶瓷传统工艺及设计方法,随后主动走向当代艺术方面的突破。
这与陶瓷器作为“形而下器”的观念背道而驰,但恰恰为中国传统文化及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带入了崭新的思考。陶瓷器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视觉与物质文化最具代表性的一面向在刘建华的作品中已经消弭,与之伴随的是对更加普遍的“艺术”概念的探索,以及由此所唤醒的情绪与感知潜能的释放。
以陶瓷作为创作主体的坚守,不仅仅来自刘建华早年学习经历的天然选择。陶瓷坚硬而易碎的特性是吸引刘建华的另一重要因,它们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世界万物不可避免的局限及与之伴随的韧性。陶瓷极度理性的工艺制作要求与制作者感性的手工痕迹塑造,以及结果的随机与不可控制,也推动着刘建华不断去试图触摸与推进这一层技术与概念的临界点。
作为刘建华代表作的《白纸》,以试探陶瓷薄度与广度的实验,同时隐秘书写着仅存在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诗意。
《痕迹之形》则以艺术家长达十年的材质探索寻找在成色、成形方面均不稳定的郎红釉所能够达到的纯洁与稳定状态。作品创作的灵感来自刘建华在考察世界各地不同博物馆期间的印象及想象。借于将博物馆陈列物具体造型去除后所留下的不同外形,《痕迹之形》以陶瓷与釉色自身的特质穿流历史,传达时间、人类文明进程中的诸多发展痕迹及其意义。
红与白对历史的映照在《境象》中转化为乌金釉的幽深墨色中对自我的探求。器皿形制的创造呈现了古人对天地宇宙的认知,观看者在《境象》中寻找自我绰绰身影的瞬间既是向内求索的过程,也照见与连接着前人的世界观及集体感知。
有意思的是,在为本次展览全新创作的作品中,刘建华将对陶瓷的长期兴趣投向一个全新的领域——陶瓷的历史。
只见复星艺术中心二楼展厅被艺术家转化为一片汪洋,展厅内临时搭建的五个展示空间如同海面漂浮着的五个载满了陶瓷作品的“集装箱”,不远处仿佛铁幕一般的作品《1.2 米》阻隔了原本可以自由流动的“商船”,“植物”在海上蔓延。
三楼展厅则是由陶瓷粘土和泥浆铺设而成的一片行将消失的“涝池”——诞生华美陶瓷器的泥池被如实复原与保留,层叠的泥团上似乎还残留着工匠的独特手感。
作者:范昕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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