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与哀矜》
张定浩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2022年7月出版
本书是批评家张定浩代表作《爱欲与哀矜》的增订本,时隔六年,最终增加四万余字。爱欲不只是激情,也意味着失控,更是复杂的心智生活;哀矜则代表道德与责任。这两者都常让人难以承受,却是大多数旨在书写人类生活的出色小说家的选择。某种意义上,这是一本阅读与写作之书,也是一部躬身自察之书。
>>内文选读:
前 记
我是在撰写有关格雷厄姆·格林文章之时遇到“爱欲与哀矜”这个题目的,更准确地说,被赐予了这个题目。随后我便发现,这可能是令我最感兴趣的主题,自己长久以来的写作,有很大一部分都与此有关,都可以统摄在这个主题之下。
最终被检选收录于本书中的20余篇文章,其时间跨度约有10年,最早一篇写于2007年,是因《小熊维尼》而起,只有千余字;最晚的一篇《斯通纳,或爱的秩序》则写于一个月前,有14000字,是我迄今单篇写得最长的文章。这10年,恰好是我人生从30岁走向40岁的10年,仿佛也是身为写作者缓缓开启的10年。重读这些过往的文章,我意外地觉得还有新鲜可读之感,并对艾略特的话产生深深的共鸣,他说,“随着时光流逝,依然能让我感到信心十足的文章,写的都是那些让我心存感激、可以由衷赞美的作家”。
这些作家,对我来讲首先是现代作家。我觉得,单就文学层面而言,今天的读者必须经过那些杰出的现代作家的洗礼和引领,才有可能更切实地领略到古典作家的美好,这是因为,那些杰出的现代作家,无非是一些有力量先我们一步回返古典怀抱的人,也就是说,在爱的层面思索艺术乃至人类真理的人。
我特意没有标明具体每篇文章的写作或发表时间,因为,爱和写作,在其最激动人心的意义上,都是对于时间的克服。
张定浩
再版的话
我前阵子去昆明,参加一个文学活动,晚上被朋友临时拉去云南大学文学院做一个讲座,仓促间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又因为等进校园必须的核酸检测报告结果,还迟到了十几分钟。虽然这些年大大小小的讲座也做过不少,但毫无准备的即兴演讲和迟到,在我都还是少有的经验。我不讨厌别人迟到,但自己很害怕迟到,我也很害怕公开发言,每次遇到类似的场合总会提前准备很久,但其实也形成不了什么讲稿,往往直到最后一刻也只是凌乱的笔记,就像做学生时大考之前还在拼命温书,有一种忽然什么也不记得了的慌张,而最终,总是在自己讲完之后,才忽然明白自己要讲什么。这也很像我自己的写作,虽然事先也会做很多笔记,但每每总是在写完之后,才真正知道自己要写的或者说能够写的是什么。
因此那天晚上我走进翠湖旁美丽的云大校园的时候,就是怀着一种比往常更为忐忑不安的心情。当我在教室里坐下,面对众多年轻发亮的眼睛,在那一刻,我能讲述的,其实也只能是我自己。讲完之后的交流环节,有一位大二女生因为晚上有课,所以迟到了,一直站在教室门外,这时候终于走进来,举手提问。她拿着话筒,却一度哽咽地讲不出话来。后来她说,她是《爱欲与哀矜》的读者,这本书让她知道,原来爱是有意义的,她因为迟到没有听到我前面的话,不知道我有没有提到这本书,想让我再谈谈这本书。
我虽然那晚讲的就是自己的写作,但很奇怪地,我确实没有想到这本书,虽然对我来讲,这是我很珍视的一本书,也具有某种特别的意义。又或许,爱,以及有关爱的言说,在生命中的很多时刻,就是被我们所遗忘的。这本书的再版,当然要感谢很多人,但首先我想感谢的,是和那位女生一样分散在各处的陌生的读者们。谢谢你们。
我在这一版中增补了近年新写的几篇短文,也相应删去了几篇,希望它整体上可以拥有一个更为清晰的面目。我也相信这本书自身所呈现的,会比我能够讲述的,要好很多。
作者:张定浩
编辑:周怡倩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