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视频观看语言学达人郑子宁介绍方言里不一样的中国
三里不同调,十里不同音,“南腔北调”的方言是地域文化的载体,维系了各民族的历史记忆。本书将大众熟悉的31个趣味话题分成八大版块,解读其内在的语言学原理;又从每一个话题延展开来,阐明同一话题在不同方言的流变,铺陈出一幅幅民族历史文化的画卷。读者在收获语言学知识的同时,更能从各自方言的角度找到共鸣,在方言里发现不一样的中国。
>>内文选读
如果你老家是东南沿海地区的,有很大概率会发现普通话读ao的字在老家方言里会有两个读音。以广州话为例,“鲍”是读baau(/pa:u/)的,而“报”则读bou(/pou/),“毛”读mou(/mou/),“茅”则读maau(/ma:u/)。在北方话里,那些唇音声母后面变u的字在广州话里都属于读ou的那一类,而不是读aau的那一类。这也并非是南方方言自古以来的专利,直到元代,北方话里也仍然保留这个区分。在元朝《中原音韵》中,“包”读成“褒”,“饱”读成“保”,“爆”读成“抱”,甚至仍然能算成需要特别注意的语病。
那么古人到底是怎么看待“堡”和“饱”的区别呢?为何“堡”变成了bu,“饱”却不会呢?
幸运的是,我们并不需要纯粹猜测,古人留下的字典为我们提供了线索。在中古时期,“刚江疆”“甘监兼”“高交娇”这样的字每组中的三个确实都不同音,中古时代的中国人把这各组中的三个字分别称作一等字、二等字和三等字。“堡”是一等字,“饱”却是二等字,在中古时代,两个字并不同音。类似的,所有发生了ao到u变化的字,在中古时代统统属于一等字,相近的一些韵母则被归为某个“摄”。“堡”和“饱”都属于效摄,因此它们分别是效摄一等字和效摄二等字。
把汉字分成“等”是中国中古时代重要的语言学成果,称等韵学。等韵学的鼻祖是中古时期的神秘僧人守温,他将中国人对语音的研究向前推了一大步。可奇怪的是,如此重要的人物,其生平至今仍然雾霭重重。传统上认为守温是一个生活在唐朝末年到五代的僧人,乃中古汉语音韵研究的重要成果“守温三十六字母”的制订者。对守温的记述还出现在《宋史》,里面说僧守温是《清浊韵钤》一卷的作者,可惜这本书已经散佚。
虽然中古以来对沙门守温对音韵研究的贡献一直有着颇高的评价,不过长久以来,由于守温的原作并无流传,后世对守温本人的学术成果知之甚少。谁知到了20世纪,一个偶然的事件却使得世人有机会一窥守温等韵学的究竟。
1900年,敦煌莫高窟道士王圆箓清理积沙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千年前被敦煌先民匆匆封锁的洞窟。这个洞窟里除了精美的壁画和唐宣宗时期河西都僧统洪辩和尚的塑像外,还藏着数以万计的文献,因此被称作藏经洞。
藏经洞重现于世引发了各路势力的哄抢,其中法国汉学家伯希和收获颇丰。在伯希和窃走的几万份文档中居然出现了守温韵学的作品,即《守温韵学残卷》。《守温韵学残卷》自称是“南梁汉比丘守温述”,这短短几个字蕴含着丰富但也难解的信息。“南梁”到底指的是朝代还是某个地名?如果是地名又到底在何方?特意强调是“汉比丘”,这个“汉”是指守温的族属还是某个朝代的称呼?
由于守温生平资料实在太少,在新的文献出土之前,这位伟大的古代僧人、语言学家身上笼罩的谜团一时很难散开。如果按照之前学者考证的结果,守温应该生活在唐朝末年到五代时期,他可能是南梁人(今河南汝州附近)。中古时期,汉僧学佛需要研习梵语,胡僧来华需要学习汉语,又由于佛教吸收了大量古印度声明学的成果,甚为重视声音之学,许多中古时代中国语言的研究者都是和尚,守温正是其中尤其杰出者。
无论守温的生平如何,短短的残卷已经说明了守温明确把汉字的语音分析成为四个等级。残卷中可以看到“高交娇浇”“旰谏建见”“观关勬涓”的排列,这些汉字就分别是一等、二等、三等和四等。后世经常把四个等级的字填进一个表格里面,就是宋元时期常见的各类“韵图”。
《南腔北调:方言里的中国》
郑子宁 著
后浪 | 海峡书局出版
>>作者简介
郑子宁,语言学达人,了解英语、法语、土耳其语、老挝语等语言,熟知常州话、上海话、西安话、广州话、海口话等多种汉语方言。在各类媒体上发表过与历史、文化、民族尤其是语言相关的文章近百篇,著有《东言西语》《中国话》。
作者:郑子宁
制作编辑:金久超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