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会觉得,你的命运有可能像杜拉斯那样,后来还是想像波伏瓦一样做个学者。”在翻译家袁筱一和作家毛尖的阅读回忆中,青春期里总少不了那两个熠熠生辉的女作家名字。
在法语文学中,玛格丽特·杜拉斯和西蒙娜·德·波伏瓦,用多部作品记录了现代女性所面临的职业、爱情、生存压力等难题的思考,多部译著引进国内,影响广泛。日前,作为一套原创女性思想家传记丛书,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策划推出“女性天才:生命、思想与言词”系列,聚焦“她视角”,由国内女性学者创作书写天才女性的思想与生活。丛书第一批四种《弗吉尼亚·伍尔夫:永恒的英伦百合》《苏珊·桑塔格:大西洋两侧最智慧的人》《艾丽丝·沃克:妇女主义者的传奇》和《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加拿大文学女王》已面世;第二批含《西蒙娜·薇依:为万般沉默放行》《汉娜·阿伦特:爱、思考和行动》《西蒙娜·德·波伏瓦:书写与存在》《玛格丽特·杜拉斯:写作的暗房》等新近面世,后两种分别由南京大学法语系教授黄荭、华东师范大学法语讲师沈珂执笔。
在朵云书院“上海之巅读书会”现场,毛尖、袁筱一、黄荭、沈珂围谈, 她们不约而同提到,曾写下《情人》等代表作的杜拉斯就像“青春教科书”,作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引进国内的外国作家之一,杜拉斯和一批新小说派作家作品进入中国读者视野,引发阅读热潮。
“杜拉斯写小说写专栏写剧本,玩先锋拍电影搞戏剧,把一个文艺青年能梦想到的事情,全部干了一遍,然而还不止这些。”毛尖笑言,从1914年活到1996年,“杜拉斯一生反反复复写爱情,但并非我们想象中卿卿我我或特别激情的时刻,杜拉斯怎么能将反爱情的故事变得这么爱情?她把我们十辈子才能做完的事情,用一辈子终结。”在她看来,杜拉斯一生的写作中,都有着青春时期的激情与叛逆,她始终用叛逆少女的方式和这个世界撕扯、拥抱、分手、和解、决裂再握手。
“硕士论文做的是她,博士论文做的还是她,杜拉斯也让我的科研拿了一个‘大满贯’。用毛尖的话说,我在杜拉斯身上豪掷了四分之一个世纪。”黄荭认为,一些国内读者和作家对杜拉斯存在误读,比如把杜拉斯一生的创作跟《情人》画上等号显得过于天真轻率。“实际上,杜拉斯不仅在写作上有追求,也是法国知识界介入社会生活的积极分子,作为文艺多面手,她既是作家,也是戏剧家、导演和专栏记者;作为热爱生活的模范,她热情好客,能做一手好菜,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帖帖,花草照料得停停当当,就连被她插在各种瓶子里的干花都有一种颓废的物哀之美。她在每一份爱里都倾注了真情,而爱也滋养了她的生命和写作。”
黄荭从历史演变的角度考察《情人》谈到,2006年出版的《战争笔记》是《情人》第一个版本,是杜拉斯在二战和战后初期断断续续写的随笔,后来又有了1949年版本《抵挡太平洋的堤坝》,讲的是母亲对抗人生、拉扯三个小孩的故事;到了80年代,在作家纷纷写自传和回忆录的背景下,又产生自撰体《情人》;1991年版本是对这个版本的升级——情人更英俊更高大,自传也变成了虚构。
在学界看来,如果说杜拉斯象征的是感性叛逆,波伏瓦更多代表了理性思辨的一面。“《第二性》是典型的学者写作,相当于百科全书式的写作,有着强大的推理过程。”袁筱一说,那句著名口号“女人不是生成的,而是变成的”背后有着漫长的推理过程,并不是从战斗中得来的经验。
沈珂追忆道,初读波伏瓦要追溯到十八九岁时。“当时还在读大二,读到第一部作品是自传《闺中淑女》。爱情是我们波伏瓦认识的起点,但恰恰在波伏瓦一生中,爱情从来没有占到非常重要的比例。波伏瓦是标准的好学生,在她的作品中,爱情不是第一位的,我相信波伏瓦一直是有野心的女人。”
在黄荭看来,波伏瓦外号“河狸”非常恰当——河狸生活在水边,衔木头树枝,就像河狸一样擅长收集材料,自我建构。“1955年波伏瓦来到中国,40天里浮光掠影走一圈,上了天安门城楼,但回去可以花好多年收集资料写《长征:中国纪行》。”
许多人对波伏瓦的认识都离不开她的伴、哲学家萨特。两人的关系已远远超越爱情,成为智性的伙伴,他们几乎都是彼此的第一个读者。袁筱一提出:没有萨特的波伏瓦,还是波伏瓦吗?“如果没有遇到萨特,她很难成为我们认识的真正意义上的她。波伏瓦不是生来的,也是变成的。尤其在其哲学表达中,无论是自我与他者的关系,还是对女性问题的阐述,离不开存在主义的影响,但也能看到她对萨特哲学的拓展丰富。”
作者:许旸 实习生吴亦阳
编辑:王筱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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