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国民党守军在大渡河的兵力分布图。四川省档案馆馆藏
【编者按】四川省档案馆馆藏有关国民党24军5旅旅长杨学端、川康边防总指挥部参谋长张伯言的回忆档案,为我们提供了另一个认识大渡河战役的视角。
对战前夕:刘文辉部惶惶终日
1933年,国民党24军军长兼川康边防总指挥刘文辉因二刘(刘湘、刘文辉)争川失败,率残余部队退到川南雅属(西昌、雅安、康定)地区。此时,他不但无力补充军备,还受到蒋介石和刘湘的种种限制。为卷土重来,他趁蒋介石所派参谋团入川之际索要兵力、番号和装备,保留了陆军3个师、川康边防军两个师。其实已无师之编制,不过是自壮声势,苟延残喘。加之雅、康两地地瘠民贫、物产不济、供应困难,导致军民之间矛盾重重。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从江西瑞金出发挺进湘西,在突破四道封锁线后改道贵州,1935年1月遵义会议后,决定北上抗日。刘文辉得知此消息后如坐针毡——红军北上必然经过川康地区,自己首当其冲:如不抵抗,必为蒋介石所不容;如果抵抗,则是以卵击石,将被红军消灭。从1935年初起,刘文辉及其手下将领日夜忧虞。24军5旅旅长杨学端记得,刘文辉不止一次对他说:“共产党找上我这穷光蛋了,拼也完,不拼也完,走着瞧吧。”
杨学端旅所辖3个团负责大渡河岸边大冲至安靖坝防御(后来十八勇士就是在这里渡河)。战前刘文辉并没有给他多少弹药,杨学端不得已向荥经茶商兰荣太强借现洋3000块,作为作战预备费,并于端午节前完成战略布防。
当时大渡河沿岸有两大恶势力:一为富林的屯殖司令羊仁安,一为安顺场的彝务总指挥部营长赖执中。他们为了保全自己的根基,极力与杨学端旅合作,把他们所能发动的力量都组织起来,办差办粮,安设哨所。
此后,国民党又增派了杨森所部杨天文旅和王瓒绪之子王泽浚旅至富林协防。
当杨学端旅到达河防之地时正值端午,羊仁安天天大开筵席,招待过往国民党军官,他向杨学端预祝说:“七十年前石达开想渡过大渡河也是端阳,节前大河涨水,石军不能飞渡,以致身败被擒,这次端阳节前也必涨水成功。”杨学端在忐忑之余也不免有些飘飘然,直到红军击溃刘文辉之侄刘元璋、刘元瑭守军越过会理、西昌,他方感大事不妙,只得硬着头皮迎战。
两军对垒:赖执中营一败涂地
1935年6月6日,川康边防总指挥部参谋长张伯言与杨学端通话,通报红军已越过西昌,分别向越西、冕宁两路急进,他督促杨学端速到安靖坝督战,正交谈间,接到报告“红军一到安顺场,地方武装赖执中被解决,夺得小船三只,已渡过我岸,向我河沿阵地猛冲,韩营不支已经溃退”。
赖执中之所以兵败如山倒,原因就在于他的盲目自大。赖执中是刘元璋师邓秀延旅的一个营长,该营由安顺场地主土豪武装改编,驻冕宁大桥,红军压境后败退至安顺场,企图顽抗自保。战前,赖执中在安顺场通冕宁道上配备有10余个哨所,他以为红军远来路径不熟,哨兵只要远远发现红军,就会由捷径向他飞报,他便可以慢慢收拾过河。没承想,红军竟对当地情况了若指掌!从战后国民党军拾得的红军行进路线略图来看,沿途所经里程、村落位置、居民多少,都标注得非常准确,应是红军之前就实地勘察过。同时,红军一到,即得到汉、彝两族人民的热情支援,自发为其担任向导,这也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5月25日拂晓,红军绕过赖执中安置的哨所进入安顺场。赖执中此时还高卧未起,直到红军把他的卫兵缴械,他才由梦中惊醒翻墙逃走。而其原本准备用以逃命的小船也成为红军的冲锋艇。
见大事不妙,杨学端立即率28团两个营乘夜向安靖坝增援,企图夺回已失阵地,将红军打回南岸。半夜时分,7团、28团汇合于大渡河岸边与红军对战相持,直至次日下午组织进攻未果,反被红军进攻,以杨旅28团5连连长孙某负伤为起点,5连溃退,全线动摇,两翼后退,一片混乱。事后,杨学端将从兰荣太处借来的大洋每连发了50块,方才稳住阵脚,固住军心。
红军渡河第三日,杨学端一面调整败退后的队伍布防抵抗,一面准备应对红军进攻。其实,渡河的少数红军不过是为了掩护主力北进,故而未向杨学端旅进攻。次日,红军掩护主力北进的任务完成,即向北撤军。杨学端旅向红军发起攻势,未经激烈战斗,即进至安靖坝,恢复了原防,杨学端暗自庆幸终可免于军法。
反思战果:红军番号事后方知
随后,红军主力经安顺场向泸定北进,中途遭到杨学端旅阻击,结果杨旅21团很快被击溃,损失1个营的兵力,7团守河的韩槐堦也被击溃,28团因后来参战,损失较小。战争结束后,刘文辉令杨学端退至汉源整顿,原来3个团的兵力缩减两个营。
事后张伯言回忆:“刘文辉那(哪)是堵截红军,只是守城,保存实力。其实就是不这样做,也是无力阻止红军前进的。刘文辉是这样的意图,他的部属也都知道没有力量抵抗。仅(尽)管布防时声势浩大,战斗却毫无力量……几乎一触即溃。”
杨学端后来回忆说:“那时的情报主要来自官方,既缓慢又空洞,很难了解实际情况,所以兵力分布和战况处理只能凭主观臆断处理。我们在大渡河,尽管与红军接触周旋,交手几天,但是对手是什么部队,兵力好大,都不知道。只是主观盲动,乱打一阵而已。直到后来红军撤走,我们恢复已失阵地时,才在所遗战死者的尸体上,收得少数单张片纸。其中,我最感兴趣的是一张油印战地简报,内容是表扬渡河十八勇士的。”由此,他才知道对战者的番号和渡河队员的姓名。
作者:白晨皓
编辑:卫中
责任编辑:柳青
*本文摘自《中国档案》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