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丽塔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得由上腭向下移动三次，到第三次再轻轻贴在牙齿上：洛-丽-塔。”这段经典的开头，文学爱好者们一并不会陌生。听到“洛丽塔”你会想到什么？甜美、诱惑、禁忌？《洛丽塔》小说曾引发激烈争论，当时深处漩涡中的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本人则声明：“我的写作没有什么社会目的，也不传递道德信息；我就是喜欢编造带有优雅谜底的谜语。”

是时候“揭晓”谜底了，如果你也难以抗拒这位文字魔法师的诱惑，新近出版的小开本精装“纳博科夫精选集I”会是不错的选择。从已出版的20余种纳博科夫作品中，这套书精选五种最具代表性作品，除《洛丽塔》外，《微暗的火》《黑暗中的笑声》《说吧，记忆》《普宁》在市面上极少见，都是纳博科夫一生创作历程中的巅峰和焦点。五部作品各具特色，皆代表纳式书写的独特面向。

作为20世纪公认的杰出小说家和文体家，纳博科夫作品对英语文学乃至世界文学都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被称为“少有的用天赋写作的作家”。他保持了俄语的母语特性，又全力融合英语的活力，开辟了新的书写路线，以令人炫目的双关、隐喻、戏仿、反讽搭建文字的自由国度，反抗人性中愈演愈烈的平庸与残暴。

比如，《洛丽塔》是20世纪最受争议也是最重要的文学作品之一，既是作家个人艺术风格的集中体现，也是后现代主义文学名闻遐迩的经典。小说讲述一位接受过高等教育、行为却逾越道德范畴的欧洲移民中年男人，与可爱却又危险无情的青春期女孩的之间的疯狂恋情。纳博科夫敏锐的观察力，化作奇崛的比喻和微妙的反讽，躲藏在情节进展中，让人惊喜不断。

“自莎士比亚之后，没有第二个作家对语言的浇铸与运用能够如此灵动、慧黠和创造力十足。”《每日邮报》如是评论。作家厄普代克盛赞：“想象的伟力再难找到如此活力充沛的代言人。”以颇具自传色彩的经典之作《普宁》为例，叙事上体现了纳博科夫精妙的小说技法。主人公普宁，一个他人眼中的迂腐老头，与时代和环境格格不入，窘迫不已，“不可靠的叙述者”直到最后才揭晓真实身份。纳博科夫淡然叙述着普宁教授的种种遭遇，将浓郁乡愁巧妙融于戏谑讽刺中。命运对普宁的捉弄如此残酷无情，小说底色和语调却始终优雅克制，让这样一个温和而不切实际的人最终赢得了读者的共鸣和尊敬。纳博科夫或许正是借助普宁，把玩自己的过去，把玩始自某个神秘岔口的另一种人生可能。

“纳博科夫精选集I”系列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著

主万 梅绍武 王家湘 龚文庠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黑暗中的笑声》是纳博科夫戏仿柏林银幕通俗剧的黑色寓言，1932年在柏林写成，书名为《暗箱》，在巴黎和柏林两地出版；后陆续在伦敦、纽约出版，更名《黑暗中的笑声》。小说仿效二三十年代电影中盛行的廉价三角恋故事，叙事节奏非常快，一开始就用三行字把所有梗概和结局告诉读者，然而他不怕读者因此而失去兴趣，而是以极高的驾驭文字与情节的能力，徐徐推进，将欲望、诡计和骗局呈现得淋漓尽致。难怪有书评人感叹：纳博科夫的天赋不仅在于他能将一切主题都转化成清晰的视觉意象，他还有近乎放肆的幽默感，任何悲剧在他笔下都能荒诞毕现。

作为前卫的探索作家，纳博科夫一直在寻找独创的小说形式，《微暗的火》就是这种尝试的终极形态，一面世就让评论家大吃一惊，它颠覆了人们心目中惯有的对小说的定义，堪称开创性的后现代文学和“后设小说”典范。“微暗的火”出自莎士比亚悲剧，指月亮是小偷，靠吸收太阳的光得到“微暗的火”。小说由前言、一首四个篇章的长诗、评注和索引组成，纳博科夫虚构了教授兼诗人谢德，以及他的同事兼邻居金波特，诗人死后留下了一首自传性质长诗，而邻居则为此诗写了前言和评注、索引。长诗仅占全书十分之一，评注却非常冗长繁琐。主体长诗讲的是诗人的一生，他死去的女儿、他对人生、爱情、死亡、真实与虚幻的理解等；而邻居通过长长的评注，将诗的含义解读为来自虚构国度赞巴拉的末代国王故事。

这部超高难度实验性文本，模糊了读者与作家之间的界限，让读者投入一场酣畅淋漓的头脑风暴。以评注为主体的互文结构，恰恰反映了纳博科夫的一个观点：“人类生活无非是给一部晦涩难懂而未完成的杰作添加的一系列注释罢了。”

身为蝴蝶狂热分子，纳博科夫写作之余便去捕蝶

这些代表作背后的作家经历，或许能从纳博科夫回忆录《说吧，记忆》中窥得一二。作品时间跨越37年，语言带着坦率的清澈和解剖学般的精确——以一位鳞翅目昆虫学家透过高倍放大镜观察蝴蝶翅翼上美妙的花纹，并将之描绘下来的那种精确，带来不一般的阅读感受。记忆和对往昔的回顾往往主宰着纳博科夫的小说，这本自传正是解读他小说的绝好密码，为读懂《洛丽塔》《微暗的火》《防守》和《玛丽》等重要小说提供了一手资料。书中还收录20多幅纳博科夫家族的珍贵旧照，还原纳博科夫笔下的岁月。

颠覆，似乎是纳博科夫永久的创新冲动。《说吧，记忆》本身也是对传记文体的一种颠覆，在他眼中，人的记忆中还包括想象，记忆并不可靠。因而《说吧，记忆》跨越了现实与虚构，无法归类，几乎更像是一部小说。经过漫长岁月的淘洗，有些东西消失了，有些东西留存下来，其间取舍微妙。拥有惊人记忆力的纳博科夫，从过去时光中抢救出记忆碎片，用像植物一样蔓卷的语言，在文本中富有装饰性地把思绪延伸开来，有待读者从中品尝它所流淌出的甘美滋味。

作者：许旸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柳青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