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我”是倪氏家族的独孙,因脑袋反应慢,被人视为“傻子”;“我”常陷入幻想,像一只好奇的鱼,被外界丢过来的诱饵勾引过去……90后作家林为攀小说新作《万物春生》采用第一人称回顾视角,讲述了“我”在十岁那年春节前后的所见所想,大量意识流、闪回、人物补充视角等,将倪家三代生命画卷铺展开来,尽显一座南方村庄的喧哗与骚动。在责编郑筱诗看来,不同于鲁迅《祝福》里旧历年欢天喜地的场景,《万物春生》并非年味儿十足,即使讲到传统习俗“传灯活动”也颇滑稽,父亲在炮仗烟雾里捡鞋等荒诞情节,为小说添了反讽色彩。
从作者袒露的创作心路中,或可一窥这部作品生长的轨迹:
我以为,写作要百分之百真诚。现在审视这本写完一年有余的小说,先不说结构,仅凭真诚二字即让我面无赧色。
相较于短篇写作的一蹴而就,长篇的书写总要占据我过长的时间,这里的时间不是说书写的时间,也不是寻找素材的时间,这两样对我来说,都不成问题,而是无法号准素材的成熟时刻,就如掌握不了焐热一颗心的火候一样。
有时候,我宁愿找不到素材,如此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干别的事,然而我不去找它,它却自动送上门来,就在我窗边那棵陌生的树上。
正值冬季,树冠上有一个鸟窝,刚降过雪,地面一片洁白,我的大脑瞬间就被这幅雪景激活了,旋即回到幼时最冷的那一年。
接下来的几天,我试图忘记这个场景,因为我一直有个偏见,在脑海发酵不了三天的想法不值一写。没想到,三天过去了,脑海中的这棵树却越长越高,记忆里的雪也愈下愈大。我到底是被它攫住了,无法挣脱。
于是,只好放下手头一切活计,每天通过散步或观看街头大爷下象棋来喂养这娇贵的素材,我知道这次不会再无功而返,强烈的预感让我忍不住对将要写的这本书狂喜不已,误以为彼时还不到27岁的我将要重现加缪27岁写出《局外人》的壮举。
就如在牌桌上最后一刻才能分高下,定输赢一样,在这种紧要关头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因为不必要的冲动而吓跑这位高贵的缪斯女神。
所以我又把它在脑海里焐了一段时间——我还是首次克制这种强烈的创作欲望,待在心中想好大概的开头和故事走向后,终于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了。
那天早上,我去菜市场买菜做饭,在去和回的路上,都碰到了同一个发健身传单的小伙,那天我心情很好,因此我来回两次接了这个小伙的传单,而且我还在菜市场对每个大妈表示了我的友好和不差钱(因为我没让她们找零),这些大妈看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脸幸福地在摊位前东挑西选,都在掩嘴偷乐。
回到住处,我给自己做了一顿可口的早餐,然后抹了抹嘴对自己说: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开始一段激动人心的旅程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回答说:“准备好了。”
就这样,从那天起,我每天保持写五千字,在写作期间尽量关闭手机,尽量不与我的狐朋狗友来往,就连话都变少了,写作让我由一个话唠变成了哑巴。
我确实说不了太多话,因为我在书中和我创造出来的人物说太多了。我对书中的族长说,你应该跟别人不一样,族长真用他的举动给了我惊喜,如他在过年期间竟然认为乌鸦是孝顺的象征(乌鸦反哺),而其他人则认为是不祥的预兆;还有我在书中以“我”的视角围观了一场巴别塔事件,一个从城里回村的小孩和留守在乡村的小孩分别用普通话与土话对骂,但却彼此听不懂的滑稽场面……
走笔至此,如果非要我说写作长篇的必备条件,除了刚才所说的真诚,即把最有感触,最能触及内心柔软的情愫表达出来之外,另一个条件就是结构。
真诚是长篇的食材,结构则是佐料,两者缺一不可,缺了真诚则无法成席,少了结构味道又难免寡淡,因此如何避免发生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的情况,又得另费一番功夫。
《万物春生》
林为攀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以往无数成功的例子告诉我们,按照时间顺序发展是最保险的办法,就如现实中的每个人都从昨天来到今天,直至走向明天,一切都是新奇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但这种结构的缺点就是过于平铺直叙,体现不出一个作者的匠心,毕竟我现在还年轻,还处于时刻要证明自己的阶段,当然不能像个千帆过尽的中老年人那样,怎么稳妥怎么来。
我选择的结构是把故事劈成三截,先捡第二截开始写,然后回过头去写第一截,最后再处理第三截,后来我看川端康成的《雪国》,发现他老人家也用了类似的结构,我才稍微松口气。
当然,每本小说都有不同的结构,每本小说同样也有不同的内容,这两者看似技术层面的环节,却对一本小说的好坏至关重要,因为这关系作者书写时是否真诚,是的,我们不是作者心里的蛔虫,无法获悉作者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过却能从结构和内容上大致判断一个作者的写作心态。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问题,我害怕要是读者觉得我写的不好,会不会认为我不够真诚,从而把书丢了?
作者:林为攀(青年作家)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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