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艺术界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形:一部舞台剧刚刚上演,就会听到有评论家直呼:这是我看过最好的艺术剧目;一部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刚出版,便会收获满盘盛赞,收获各种评论排行桂冠。
这固然是许多文艺评论家看到佳作难掩惊喜与兴奋,可话说得太早太满,奖给得太集中,真的有益于新作的打磨和新人的成长吗?在聚光灯下颁奖过后,真的有助于年轻的创作者沉下心来,持续创作出有质量、有分量的作品吗?
为此,有评论人士呼吁,别急着“交口称赞”,更别急着轻易“封神”,让新人新作“先飞一会儿”,让作品有打磨成精品的足够空间。负责任的评论界在深思熟虑、字斟句酌后给出冷静的判断,而任何时候真挚的批评对创作者来说,远比敷衍的掌声与鲜花更有裨益。一部优秀的艺术作品的诞生,需要的是一个真诚专业的良性评论生态。
不要让一片盛赞成为留不住的泡沫
时下,剧团里那些备受关注的创作项目甫一问世,就成为国内评论界竞相“发声”的样本。比如,有新剧目一问世,先不谈沉淀打磨数月,旋即展开浩大巡演,所到之处,收获千篇一律的“盛赞”。长篇小说创作研讨会上,不管有没有认真读完整部作品,“当代红楼梦”等等称号已被叫响,激动之下,完全忘记了评论者该有的初心和本意。
曾有一位擅长写作杂文的青年作家初出茅庐,就有人寄希望其成为 “当代鲁迅”,评论研讨变成一场场“造神”狂欢,这样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这位年轻作家后来不但没能在创作的路上走远,反倒利用积累的名声,做起了娱乐快消产品。对他来说,生意比创作重要了。这些产品已不必说艺术价值有待商榷,就连普通观众也在掏完腰包后感到不满足。
如果说“棒杀”是对创作热情和信心的扼杀,让新人自此一蹶不振,让新作一演就挂,那么“捧杀”则无疑将其送上另一个极端。业界有专家清醒地直言,“交口称赞”看似为创作者与作品迎来一时的风头,为营销提供不少夺眼球的素材,但长此以往,本可以从起步就发现的短板得不到弥补,对于文艺原创力的发现和提升,将会产生压制甚至扭曲的负面作用,最终成了“捧杀”。
而“交口称赞”带来的各种曝光度,无疑会加速消耗着一部作品的真实生命力,面对不少言过其实的所谓“诚意推荐”之作,受众的信任度越来越低。这也就难怪南京师范大学教授、评论家何平曾发出感慨——有些作品刚刚开完研讨会,对读者的吸引力就没有了。
文艺批评应该提供健康可持续的创作环境
所幸,眼下一些创作者看待自己的创作似乎更为客观。面对“一片叫好”,一些成名的作家艺术家称只看作是“一种鼓励罢了”;年轻的创作者中也不乏清醒者:一位“80后”的舞剧编导在创排阶段,直言不会听赞誉,只坚持锱铢必较,最后有了立于舞台的细腻流畅;一位“90后”作家经由网站发文起家,他说网上读者会给出理性真实的观感,让他能够看到自己作品存在的不足。
不管是“锱铢必较”还是“前行摸索”,正处于加速度起飞之时,最需要一个不受杂音干扰的创作环境。而一部新作问世,有些艺术家不得不先对评论界亮明态度“我就是来听批评的”。这也印证新作纵使再瑕不掩瑜,也需要有人在叫好之中,率先指出可以被打磨、修正之处,与艺术家携手朝着更有艺术价值与思想深度的“高峰”进发。
遥想当年巴金的长篇小说《灭亡》《家》《春》接连问世震动文坛,可著名评论家李健吾在评论中却直言:“他用叙事抵补描写的缺陷”,顺带与茅盾的“拙于措辞”两相对照,这还引发巴金的“自白”,二人在刊物上对话讨论,所涉问题早已不是一部作品的优劣高下,而是指向中国文学创作与批评的深处,启迪更多读者与作者。直至晚年,李健吾与巴金仍没有断了联系,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理解和情谊,成为文坛一段佳话。
文艺批评,理当有这样的使命与自觉。
作者:黄启哲
编辑:黄启哲
责任编辑: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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