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飞笔下的江南
苏州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可听到悠悠的评弹音乐和声如金石的评话,与小桥流水枕河粉墙融合成一幅有声有色的图景
苏州评弹不仅是观察江南社会的窗口,她与江南社会本来就是不可分割相互影响的。苏州评弹由评话与弹词二个曲种组成,其渊源可追溯到唐、宋,但真正意义的苏州评弹则兴起于明末清初,与苏州市民社会的繁兴同步。
有清一代苏州状元达26人,占全国22.8%。经济与文化的交互作用催生了评弹与昆曲这对姐妹花。于是有状元、优伶为苏州土产之说。
昆曲曲高和寡,主要流行于士大夫的圈子里。而评弹有着雅俗共赏的特点,其受众遍及士农工商乃至贩夫走卒。相应于苏州人的性格,昆曲又称之为“水磨腔”,评弹弦索叮咚如同江南的水。如果说评话有太湖般开阔澎湃,弹词则如穿街越巷的小桥流水。水是最柔和的,也是最坚韧的。似水长流的评弹,深藏着苏州人的市民心态,流淌着苏州人的心曲,叙说着苏州人的机敏、睿智、沉稳和变通。进茶馆品茗听书成为苏州市民生活方式,“所谓说书者,实起于苏州。苏州人闲者居多,饭后一会书,挤在茶馆中度生活者,比比皆是”。而绅商官宦则把评弹艺人请进家门办堂会。苏州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可听到悠悠的评弹音乐和声如金石的评话,与小桥流水枕河粉墙融合成一幅有声有色的图景。
江南水乡水网密布,评弹艺人行装简单,评话艺人只需醒木和折扇,弹词艺人则背一琵琶或弦子即可搭船成行。评弹演出场地也极简单,村落集市的茶馆设一桌一椅(或二椅)即可开讲。评弹从形成之初便走出苏州这一江南中心城市。传统社会是一个熟人社会,人口流动小,演毕就要换场地,且数年内不会再重复莅临。这就是评弹的走码头。不过说书的走码头,仅是南抵嘉兴,北达武进,以此一小小地域为限,这里也就是吴语区。
乾隆年间评弹趋成熟,乾隆37年的弹词抄本《雷峰古本新编白蛇传》、乾隆刊本《新编重辑曲调三笑姻缘》等,一直流传至今;有了一批知名的评弹艺人,如演说评话《隋唐》的季武功、弹词《落金扇》的王周士、弹词《白蛇传》、《玉蜻蜓》的陈遇乾、俞秀山等;还有了评弹艺术的经验总结,如王周士的《书品·书忌》。
我们现在能够统计到的苏州弹词的长篇书目,评话是70部,弹词86部。一个人从懂事开始听评弹,听到老也不会重复。所以说,长篇书目和书场是评弹的生存方式。
太平天国运动以后,江南中心移到上海。评弹中心也随之转移到上海。“上海的书场业有一个疯狂时期,三四马路、大新街附近一带以及南市城隍庙等处,简直是五步一家,十步一处 ,到处悬挂着书场灯笼与招牌”其时,评弹也出现新气象:一、男女可以在同一个书场听书。二、男女评弹艺人可以同台献艺。三、评弹演出过程中,穿插广告,成为当时私人电台的经济来源。四、知识精英为评弹定位造舆论。《申报》1926年3月29日,介绍吴宓《希腊文学史》一文,指出:“据上所言,荷马的史诗,当然就是中国的所谓弹词,是民众文学的结晶。不过我们中国的所谓缙绅士大夫素来看不起平民的作品,以为不能登大雅之堂,所以从不肯承认它们在文学上的价值”。“拿《伊里亚特》《奥特赛》与中国弹词大鼓一类的东西并论,就是希望中国现在的文艺界,发生进一步的了解”。一些知识精英撰文充分肯定评弹的社会功能,“将来风俗之善良,社会之进步,必咸颂说书之功不置,予不禁拭目以待之”。
评弹中心转移到上海后,借助上海城市的辐射力和强大的电台、报纸及新媒体力量,评弹的流布区域进一步扩大,也促进了江南地区的进一步整合。
作者:唐力行,上海师范大学教授
编辑:杨逸淇 范昕
责任编辑:范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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