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南京29中赵嘉熙同学的笔下,领略一个中学生营员眼中的“飞跃计划”国际科考之旅。
前言:阿尔泰之行实在是我高中生活中,意想不到又浓墨重彩的一笔。本打算暑假上二十天的课外班,没想到是到俄罗斯去了二十天。不由不感叹我的父母真是大胆又明智,践行了他们一贯认为的,实践开拓眼界比死读书要重要的原则。这也是我第一次完全脱离父母,过上集体生活。出发前的紧张和犹豫是有的,但是归来时的收获远远大于起初的困惑。一句话写在前面:不虚此行。
一、人
2019年7月10日,经过漫长的飞行后,我到达了新西伯利亚机场。由于签证的原因,我比其他队员晚到一天,大队伍已经从巴尔瑙尔向阿尔泰山进发了,李宇奇老师返回新西伯利亚机场等我。我们打车前往位于切玛尔的营地,虽然早有长途汽车旅行的心理准备,但是长达十多个小时的车程还是让我有些震惊。
新西伯利亚是俄罗斯的第三大城市,坐落在鄂毕河畔
路上,最让人感慨的是我们的司机,一个人开了将近十二个小时的车。我们几次停下休息吃饭,他却只买了几瓶功能饮料。不知为什么,我非常信任他能长时间地安全驾驶。他非常专注,坐在后排我都能感受到他紧绷的神经。这位师傅是个老烟枪,但是当我坐上他的车时,却没有闻到一丝烟味。抽烟时他把车窗开一个缝隙,确保烟气不会飘到我们的鼻孔。下车时,他会走到一个无人的偏僻角落,掏出打火机,点着烟,眯着眼睛耸着肩陶醉的吸上几口。初来乍到,一个高鼻深目的司机和他清爽的车,竟给我这个异乡人留下了对俄罗斯最初的美好印象。我对在俄罗斯的短暂二十天,更多了些期盼。
右舵的丰田车和远处叼着烟卷的司机
到达营地后,我遇见了我们团队的司机、厨师。他们给我的印象是强烈的职业责任感,尽管他们的职业都很普通。厨师在二十天中,从未离开过营地,他的任务就是为我们烧一口热饭。我们的司机,把我们送到工地后,要独自待一上午,无聊的时候,只能和俄方团队的司机聊聊天。与我们比起来,他们的这二十天实在是枯燥无味。然而,在工地,司机师傅教会了我们很多生活技能。他教做简餐的同学,怎么用小刀切大西瓜才能切得大小刚刚好,教我们怎样更换野营煤气罐,更直接上手帮助我们这些没有生活经验的小新手,用废旧塑料瓶做了个简易的洗手用水罐。厨师更是我们的快乐源泉,在他的推荐下,我们品尝了不少食物。他烧饭时麻利的动作,层出不穷的切菜小技巧,让我们帮厨的同学惊叹不已。不得不说,厨师和司机真的是两位宝藏男孩,是两位生活的哲学家。
和我们一起工作的还有另外一批人,就是俄方和我们一起发掘的小伙伴了。他们起得比我们早,睡得比我们晚,工作时间比我们长,强度还比我们大。即便早知他们是专业队伍,但他们的工作效率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是以此行之后,深感自己需要加强锻炼,力求拥有“野蛮体魄”。虽说在国际上,“亚洲”已成为聪明的代名词,但是为什么我们不培养青少年的体育爱好,让“亚洲”也能成为强健的代名词呢?我发现俄方团队的发掘队员很少会主动开口请求别人的帮助,人人都能独当一面,重活累活宁可一人进退反复,也不开口求人。当然,旁人也很少主动开口提供帮助。相比之下,我们的集体感更强,所有的事都是集体的事,互帮互助是常有的,与俄方相比,我们更像一家人。两相对比之下,各有所长,也充分反映了文化差异。这种迥异的文化心态,也是我在异国他乡渴求领悟的内容。
阿尔泰山中远足,队伍前列是几位光着膀子的彪悍的俄罗斯伙伴
我们都是世间的小儿女,普普通通。但是,从这些形形色色的个体,延伸到文化差异,对我来说,便是异域最令人垂涎欲滴的诱惑。我不遗余力的从俄罗斯的风土人情中汲取他们的营养,我相信他们也从我们这里,学到了很多。毕竟,最精彩的璀璨,是碰撞出的火花。
二、饮食
在营地,我们的饮食是相对单调的。抓饭、通心粉、土豆汤、炖菜是我们的主食。不过,在离开和返回机场的路上,我们还是有机会品尝了不少美食。我对这一带食物的总结是,它处于欧洲食物和东方食物的交界区域。
在这里,我见到了类似饺子、包子似的主食。世界上用面皮包馅的食物非常多,但是俄罗斯的这种“饺子”、“包子”,无论是在形状还是内容物都与中国的很相似。包子可以说在外形上和我们南方的小笼包分不出什么区别。饺子也用国内常见的萝卜配肉(我不清楚是什么肉)做馅。有所差别的是,他们会加入奶酪,以及比较特别的香料,似乎多了几分欧洲的气息。
在几个自助餐厅里,我也见到了类似馅饼、炖菜的食物。馅饼吃起来颇有中国风味。蔬菜类的食物,直接能看出成分,胡萝卜、土豆较为常见。汤汁十分清淡,清水状,并不浓稠,看上去有中国菜的特点,味道上却因加了不知名的香料,和中国菜相去甚远。俄罗斯人在吃的时候还会加入很多酱料,这也与我们的习惯不同。
除去食物,其实阿尔泰地区的方方面面也都既有欧洲风貌,又带了几分东亚特点。阿尔泰地区有不少蒙古人,黄色的皮肤总是能引起我们的亲切感。马路上小巧的日本车来往不绝,是左舵、右舵混合使用的。这些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莫名的和谐感,也成为俄罗斯别具一格的地方。
三、住
营地是一群小木屋,男女生各占一座。小木屋有两层,一层用木板隔成两间房,二层则是一个通间。四人或五人一间,木板床或弹簧床。厕所、桑拿房、水池都在屋外。餐厅设在一个半开放的、独立的小木屋,我们的俄罗斯朋友睡在餐厅边的帐篷里。营地是长条状的,比较窄。我们住在西边,有一天,本是想去营地的另一半转一转,但是走到一半被负责人拦住了。所以很遗憾没有看到营地的全貌。
营地手机信号不好,偶尔能收到信息,但很难发出去。电力全靠发电机,只有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供电。在此间,抓紧给电子产品续航是很重要的。除去这些,此处夏日凉爽,没有蚊蝇相扰,甚为宜人。但是我想,在冬天这里是住不得人的。没有供暖,生活起居还总是要走到户外,十分不便。这里松树很多,棵棵直冲云霄,风吹过,你能听到松涛从远处起伏,荡漾到脚下,最终把你淹没。这时,你才真正把握“涛”字的含义。没有绵延千里的老林,便不能酝酿出这种陆地上的海洋的感觉,仿佛是群山亘古不息的长叹。营地里也长着几颗老松,我感觉建造这个营地时,是它们给我们腾了块地方,然后人类便小心翼翼的建了这个营地,似乎我们是在卑微地绕着自然走。这里降水丰沛,天上飘过来一朵乌黑的云彩,便是要下雨了,跑都跑不及。木屋的窗外是苍山,阳光从云隙间泄下来,可以看见山上的森林披着明亮的斑块。乍然雨骤,雾可以在瞬间浓稠到能够掩盖不远处的山峰,于是阳光总是明灭的。山居营地常常能听到叮铃铃的马铃声,这些马儿会时不时的走到营地的栅栏外,带来无限的自由感。
营地,围栏,自由觅食的马儿们和远山的松涛
可以说,这里的风景值得一辈子珍惜。来过这里以后,很多传说风景优美的地方,都变成巫山外的云了。你能在小小的营地里,与这里的山水、爬虫,亲密到有归属感。
四、工作
来到阿尔泰,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参加考古发掘。我们的发掘对象是一座游牧民族的墓葬。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它的准确年代。刚开始工作时,我们只能看到一个大大的圆形石堆,随着发掘的推进,我们才一步步揭开了其内部结构。
发掘时,我们每天七点起床,七点四十左右出发,下午三点收工,中途有加餐和休息。下工后,张老师经常会让司机带我们去镇子上,大家一起愉快地吃冰淇淋。整天下来体力消耗比较大,但是很充实。
工作整体可以很清晰地划分为五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铲草皮,就是把墓葬上的草皮清除掉。我们来的时候,俄罗斯伙伴已经铲了很多,所以这项任务很快就结束了。我们还在主墓葬边上发现了一小堆石块,老师推断为一个殉马坑,这个假说在以后的发掘中得到了验证。第二阶段是铲土,用铲子和刀剔除石缝中的泥土。这项任务比较考验耐心,人要一直蹲着,低着头。如果恰巧太阳大,风也大的话,那么“吃土”是避免不了的。这个阶段耗时最长,因为要求非常精细,而且石堆面积也比较大。第三阶段是搬石头阶段,就是清除墓葬周围的石头,以求更清楚地观察中间的石棺。这个阶段对体力的要求很大,女生只能捡小石头,男生则需要合作搬走石堆上所有的大石块。完工之后,我们还平整了整个发掘区域,挖了不少土。最后扫掉了浮土,只留下中间的石棺。第四阶段才是对中间石棺的发掘。因为权属的问题,所以这项工作主要由俄罗斯团队完成,我们围观了他们发掘石棺和殉马坑,看到多日的劳动成果,大家都很兴奋。最后,出于环境保护的目的,我们把所有的石头、泥土都进行了回填。这项工作工作量很大。因为离回国的时间没几天了,再加上还有远足的安排,我们加班了两天,完成了回填。这最后两天成为了此行最累的两天。
发掘的铲土阶段,石棺埋藏在这些密密排布的、大大小小的石块下面
总体来说,我们的工作还是很考验人的。发掘过程纯靠人力,以便更好地保护墓葬,所以说效率并不高。但是最后看到我们像蚕食桑叶一样,一点一滴的积累出的成效,还是非常激动的。
五、活动
实习期间,我们安排了长达十多天的考古课程。每天有俄方的老师给我们讲课,时间安排在晚上九点到十点,大家一起聚在餐厅上课。课程内容涵盖了游牧民族的军事、政治等等方面,中间还有两天的植物学课程。另外,还有一名来自法国的教授给我们做了一个有关家马驯化的讲座。
除了课程,还安排了多次远足。尤其是上植物学课程的那几天,我们每天都要步行很远。第一天,我们攀爬上了离营地不远的一座小山。站在山腰一块平坦的坡地远眺,看到了当地的水果林,主要种植梨树。植物学老师不断地介绍一些植物,参加了植物学课程的同学们展示了制作植物标本的过程。第二天我们去了一个附近的旅游景点,顺着山岩小路一路向上,最后来到了山腰。沿途植物学老师给我们介绍了许多蕨类植物,其中一种的根居然是甜的。回程路上,他还指着山岩上的一种名叫“巴丹”的植物,告诉我们当地人会用它枯萎的叶子泡水,当成茶叶来喝。若是在阿尔泰山间行走,路是要自己踩出来的。在一人多高的草丛中穿行,带有蒙昧的畏惧,又有开疆拓土的快感。爱自然的人,是个抵赖不了的享乐主义者。当回忆起那里的景色时,我脑海里一直有回甘的感觉。
在阿尔泰山中齐胸高的草丛中穿行,有开疆拓土的感觉
二十天的停留中,我们还抽出一天乘大巴参观了岩画和许多墓葬。岩画地点地位于阿尔泰山深处,气候干燥。岩画上绘制了猎人和鹿。导游还反复提到了岩画上绘制的地下、人间和天上三个世界。我可以模糊地把她的描述和岩画内容对应,但却很难判别所谓的“三界”。有的岩画非常抽象,对它们的解释估计也是想象居多,有些甚至可能是后人仿刻的。这处岩画地点发现很早,早在1912年就开始有人来参观了,所以岩画的破坏也很严重,上面的刻字、涂鸦比比皆是。看来加强对文物的保护真的很重要。接着我们便往回走,沿路不停地停车,下车步行一段就能看见山谷里随处可见的墓葬群。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巴泽雷克的贵族冢墓,直径百米,可谓震撼。在它的东面有突厥人墓葬,因为他们认为巴泽雷克人是他们的祖先。走走停停间,我们在一处山根停车,爬上山坡就看见不远处“之”字型的一条小道一直延伸到山的背后。俄方主管阿列克谢说,那条路是曾经的茶马古道。我们拾级而上,一起爬了一段。回头看到山下的农庄边上,有隐约立着的石柱子,老师告诉我们那些都是古代的石人。
规模宏大的贵族墓葬
最后一天,我们步行了十多公里,走到了卡通河的西岸,往上游走,看到了多年前阿里克谢发掘过的遗址。他本想带我们去看一个洞穴遗址,可是由于年代久远,加上一些山体滑坡,我们最终没能成行,不免有些遗憾。但是在离开前我们饱览了阿尔泰风光,从一个小山的山顶,看过了卡通河汹涌而下的景象。
这些活动相信是学生们最爱的部分了,行万里路,领略山河,不再囿于书本,用身体的疲劳换来精神的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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