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片中,住在奇幻城堡里被庇佑的孩子们多半是怪诞的:隐形人、氢气人、怪力“萝莉”、儿童版“美杜莎”……这就是蒂姆·波顿一贯的别具一格:黑与白、残忍与温柔并不矛盾,面目可憎的怪物也许高尚又慈祥,毛骨悚然的画面可能充满温馨和诗意。图为《佩小姐的奇幻城堡》剧照。
若时间有扇任意门,我们愿回到拥抱最大幸福的那一天,还是经历最荡气回肠的那个片段?这是隐藏在蒂姆·波顿新片里的一个话题,它不在电影里被探讨,却会让观众在走出影院时暗自思忖。
日前,《佩小姐的奇幻城堡》全球上映,被国内外影评人赞为导演近十年最佳作品。影片里的佩小姐会魔法,会变成蓝鸟,更厉害的是,她拥有控制时间任意门的法术,建一个时光圈,把一群拥有特殊能力的孩子安置于这个闭环中。片子外的“鬼才”导演也有魔力,他的电影自成体系,自建闭环。甚至原著小说作者里格斯都承认,自己的创作深受蒂姆·波顿的影响,“写作过程像是一次波顿的风格注脚”。
佩小姐的时光圈能庇佑孩子不受恶灵侵害,年年岁岁,只活在同一天、安全的一天。而波顿导演的电影闭环,圈住的兴许是成人的童话世界,《蝙蝠侠》《圣诞夜惊魂》《剪刀手爱德华》《查理和巧克力工厂》《僵尸新娘》《科学怪狗》《爱丽丝漫游仙境》,岁岁年年,让童年、童心循环往复。
他是独行者还是引潮人,这是个问题
说蒂姆·波顿是“古怪的老小孩”,再精准不过。不仅因为在千篇一律的好莱坞商业类型片序列中,他的作品独树一帜,更因为他本人就是这样自我定位的———32岁拍 《剪刀手爱德华》 时,他觉得自己老气横秋得像个80岁老伯。但到了今年交出 《佩小姐的奇幻城堡》 时,他却宣布自己心智年龄13岁,“要带领观众以孩子的视角来看世界”。
这种孩子的视角若具象化,或可理解为———所有的黑暗恐惧与天真烂漫不过是硬币的两面。在波顿电影里,哥特系暗黑画风可以像恶作剧玩具店那样绚丽多彩,反倒是那些大呼小叫、四散而逃的“成年人”“正常人”变成了异类。新片中,住在奇幻城堡里被庇佑的孩子们多半是怪诞的:隐形人、氢气人、怪力“萝莉”、儿童版“美杜莎”……相反,片子里的反派倒是一群有着成年人外形却“有眼无珠”的恶灵。那样别具一格的世界里,黑与白、残忍与温柔并不矛盾,面目可憎的怪物也许高尚又慈祥,毛骨悚然的画面可能充满温馨和诗意。看似异样却总能挠到人心底,波顿是独行者还是引潮人,这真是个问题。
《纽约时报》 曾评价他“可能是当代电影中最受欢迎的独行者”,如此评语跟波顿的画风不能更般配了。说他“一个人,没有同类”,是因为他的电影里,净是些奇特的形象:孤独的剪刀手爱德华,为防蛀牙而不得不随时佩戴夸张器械的男孩,因仇恨和悲伤而形容枯槁的理发师陶德等等。而“最受欢迎”的评价更是有理有据。论数据,蒂姆·波顿已跻身全球总票房前十的大导演位置;论事实依据,只消瞧瞧每年西方万圣节的时候,孩子们打扮成的疯帽子、僵尸新娘等形象有多普遍,即可窥见哥特系审美绝非羊肠小道。甚至,英语世界还创造一个新词“波顿风”(burtonesque),以专门备注充满着导演个人风格的审美趣味。现在,波顿的新作在中国照例延续着导演身上的类似悖反:很多观众未必接受影片,上映7天票房仍不过亿元;但影评人却亮了高分,甚至还有人直接把“导演个人最佳”冠予之。
“波顿风”源自日常还是想象,这本就不矛盾
有什么样的童年就会造就什么样的人格,这几乎成为评价波顿的一条普遍规律。因为年少时光受恐怖片和奇幻电影的影响,“被吓大”的导演孤独而敏感,在自我的臆想中天马行空。每每听到这些,波顿就摇头:“其实我的生活从来是与世界连在一起的。”
是啊,若仅仅靠那些风格化的标签,没有哪位导演能真正风靡世界。蒂姆·波顿原来小众的、奇怪的趣味之所以能在大银幕上被认可,借助的,仍然是人类的共情。“日常的还是想象的,这本就不矛盾。”波顿说,“生活也是梦境,有时候一些极其有趣的想法就是在你做白日梦时出现的。而你对生活的看法,也经常会投射到你的梦中。”
《佩小姐的奇幻城堡》 里,孩子们反复生活的那一天在历史上有着非一般的意义———它是电影通往现实的一道门,它交杂着一代人对于二战的伤痛记忆。但对片中“关键少年”的爷爷来讲,那个他念念不忘的1940年代,他最终让孙子与自己的命运奇妙交叠的时刻,则是完完全全意念的魔力———就像在一片废墟上绽放的鲜花,它悲伤到了极点却迸发出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有人问蒂姆·波顿,如果他能容忍剧透,那么对于将进影院而又没读过原著小说的观众,他会吐露哪一点关键信息。波顿想了想说:“故事背景设定在1943年同盟国获胜之际,残暴的纳粹大屠杀以及在战争残酷环境里生存的特殊孩子,都是影片里的隐喻。”对他而言,故事本就是现实的寓言,奇幻世界与真实世界并没有楚河汉界。
文汇报首席记者 王彦